《花樣年華》的成功,讓王家衛開始自戀得有點忘乎所以起來,恍惚間以為自己成了東方的喬治奧維爾。人家有《1984》寓言式的作品,咱也可以來個以數字命名的寓言電影,比如《2046》。
王家衛通過《2046》向《花樣年華》不斷地三鞠躬:影像,構圖,色彩,音樂,場景,人物,服裝,甚至情節,都可以看到《花樣年華》的痕迹。
看《2046》,依稀感覺是在看《花樣年華》,《色戒》和日本科幻遊戲的混合版:梁朝偉的頭髮依然油光可鑒,滑溜得讓蒼蠅隨時跌斷腿。章子怡的旗袍換得跟張曼玉一樣勤。逼仄的「東方客棧」和逼仄的出租屋幾乎一樣。原來是張曼玉替他寫武俠小說,這回換了王菲替他寫色情小說。梁朝偉與章子怡的床戲,令人自然而然就想起他與湯唯在《色戒》里的人肉回形針。
如果說王家衛的《花樣年華》拍得比李安的《色戒》更有張愛玲的神韻,那麼《2046》卻是把《花樣年華》留給觀眾回味無窮的餘韻抹殺得一乾二淨。
《花樣年華》里憂鬱內斂的梁朝偉,到了《2046》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玩世不恭吃喝嫖賭的花花公子。高倉健式的日語畫外音加木村拓哉,和機器人造型的王菲和劉嘉玲,把王家衛處心積慮營造出來的70年代香港的懷舊氛圍沖得無影無蹤。關於把秘密藏進樹洞的寓言,說一次讓人覺得新鮮,不厭其煩地啰啰嗦嗦就成了老生常談。懷舊與記憶的話題,難道不藉助時光機器的科幻手段就無法言說么?喬治奧威爾式的寓言,不一定非得靠數碼特技效果來演繹。
《2046》唯一可以與《花樣年華》媲美的,就是它那優美的配樂,還有杜可風那一絲不苟的攝影鏡頭。
看李安的《色戒》,好像洗了一個熱水澡。
看王家衛的《花樣年華》,好像洗完熱水澡,擦了爽身粉。
看《2046》,好像洗完熱水澡,擦了爽身粉,塗了指甲油和唇膏,擦了粉底抹上胭脂,再噴灑了太多廉價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