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滿口如英國皇家達爾敦瓷器般的牙齒,終於敵不過鐵觀音和藍山咖啡數月來的雙重腐蝕而諳然失色.咧開嘴對鏡自省,但見滿口牙齒如雜錦果仁一般,不堪入目.
"卻嫌茶鹼污顏色", 我急忙"淡掃牙床朝牙醫".
在牙醫診所里那張舒服的躺椅上躺下,卻無法排除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旁邊小檯子上的一個鐵盆,已經整整齊齊地擺好了幾把寒光閃閃的利器.
無影燈照得我幾乎睜不開眼睛,依稀只見到牙醫那雙居心叵測的眼睛.
他手裡的鑽具開始發出令人發怵的嘰嘰聲,拉開了這場血的洗禮的序幕.
對我來說,洗牙最令人難受的地方不是疼痛,而是尊嚴的喪失.
試想一下,平時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我,這時候在牙醫和他漂亮的女助手的面前,卻是呲牙咧嘴,擠眉弄眼,"落瑕與牙垢齊飛,口水共血污一色",瀟洒何在?倜儻何在?
鑽頭在我的牙齦縫遊刃有餘地開採著蘊藏在裡面的豐富資源.我感覺到好象牙醫順便把我鮮嫩的牙齦肉也捎帶挖了些走.漂亮的女助手拿著一根吸管吸塵般收刮開採出來的果實,連我不多的唾液也不放過.不消一會兒,我已經唇焦舌憊,恨不得把吸管噴出來的水喝下去解渴.
第一輪開採工程結束后,牙醫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微雕藝術家.他從鐵盤子里挑出一把尖細的鉤子,開始在我的牙縫中開始他的藝術創造.我不知道他是否在我的牙齒表面雕上了唐詩三百首.反正我的耳鼓裡儘是他那堅定有力的刀法發出的鑿聲.
象所有重要的裝修工程一樣,最後一道工序自然是清潔.一管高壓水槍向我的每道牙縫噴射高壓鹽水.其衝力之大,差點連牙齒都連根拔起.
雙手沾滿我鮮血的醫生優雅地脫下手套,告訴我可以起來了.女助手"伺兒扶起嬌無力",我感到一陣暈眩.她端來一杯清水請我漱口.好傢夥!白清水進,紅清水出!又是一陣暈眩.
她趕緊又端來一杯深綠色帶薄荷味道的液體,我尋思人家以人為本的服務就誓不罷休一樣,潔完牙還免費送飲竹葉青,馬上哼起"臨行喝媽一豌酒,渾身是膽雄赳赳"的曲子,想學李玉和仰頭一飲而盡.她搶過杯子,警告我說那也只是漱口用的薄荷水.如果我堅持非喝不可的話,對不起,請先簽下後果自負之類的文件再說.
我起身後第一件事是跑到鏡子面前數牙齒.還好,雖然個個挂彩,所幸沒有陣亡.
經過這番血的洗禮,我又看到了皇家達爾敦瓷器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