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歸來答客難。」

「怎麼樣哥們兒？回國的感覺怎麼樣？」

我剛回到溫哥華，幾乎每個人都這麼問我。我啞然。

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煩囂，既無序又井然的交通，即可口又可畏的食物，那精明又愚昧的市井小民。。。一個既充滿生機又充滿危機的社會，一如既往地兀自過著有滋有味的日子。 而我則成了一個尷尬的局外人，捕捉的只是一些浮光掠影的印象：

年輕有為的基層領導幹部一副父母官的派頭，躊躇滿志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他們既有造福一方的壯懷激烈，也有為己謀私的居心叵測，而這兩者居然結合得珠聯璧 合，天衣無縫。於是，修橋造路，招商引資，辦學辦廠------種種斐然的政績工程背後，都倒映出回扣的森森陰影。他們的身邊少不了若干暴富得十分曖昧的 成功企業家，搖身一變均頂著政府顧問，政協常委，企業家協會會長的頭銜。他們善於揣度領導的意圖，慷慨為領導解囊，或慈善捐款，或資助貧困學生，或設立基 金，或為某些不可為外人道的招待費買單。政商一體化已臻爐火純青境界。

尋常市井百姓，對官場種種怪現象早已見怪不怪，接受得十分的心安理得。他們頗有自知之明，知道今生與錢權交易無緣，便把自己的聰明才智聚焦於炒股炒樓，賭球買彩票上。

年輕白領們白天玩命工作，晚上拚命玩樂。酒吧從周一到周日晚晚爆滿。酒吧文化=芝華士+綠茶X 骰盅。洗頭按腳桑拿按摩唱K電玩上網聊天，充實了精神，掏空了錢包。

外國冒險家紛至沓來，在這片樂土上淘金。來自黑非洲，印巴次大陸，東歐南美等地的各色人種，操著蹩腳的英語和流利的漢語，老練地和當地商販們討價還價。身旁毫無例外地傍著一個面目姣好，穿著俗氣的美眉。

街邊大排擋的夥計手持利刃，用十分嫻熟的手法把活蛇開膛破肚，去骨剝皮，向世人上了一堂精彩的暴力美學課。省級領導帶著一眾當紅影視歌壇紅星吃宵夜：燕窩粥，海螺片，魚翅湯。秘書吩咐餐廳老闆：改天有穿山甲和貓頭鷹，別忘了通知一聲。

滿城盡帶盜版貨：還沒公演的電影，街頭已經有了五塊錢一片的DVD碟；各色限量版的LV手袋大量批發；地攤上的假冒名牌貨幾可亂真，還好它們的拉鏈通常在試用的時候就報廢了，給你一個砍價的絕佳理由。

高級會所里的按摩浴池設有「魚療」：池中養有逾千條小魚，當浴客如浪里白條入池浸泡，魚兒們紛擁而至，眾口齊叮你的皮膚，讓你癢不欲生，又欲仙欲死。由此足見國人在驕奢淫逸方面豐富的創造力與想象力。

哥們兒，你再問我中國印象，我只能用很久以前讀過的一句詩來作答：

「中國歸來答客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