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雖然是許多嚴肅電影喜愛的主題,可是把為死亡服務的入殮作為主題搬上銀幕,卻是極為大膽冒險之舉。
日本電影《入殮師》的導演瀧田洋二郎
(Yojiro Takita),巧妙地將冰冷僵硬的屍體,棺木,捶胸頓足的送終者,擦洗屍身,化妝,換壽衣,這些足令觀眾不安甚至反胃的內容,揉化在天鵝,大提琴,鵝卵石河灘,藍天白雲的溫柔鄉里,讓死神穿起一襲華麗的和服向我們翩然走來。
日本文化中最令人敬仰的,可能就是在牽涉到人生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個行動的表現形式上,都顯得那麼莊嚴肅穆,那麼鄭重其事,使這些事情和行動上升到了儀式的高度,被賦予一種神聖感和美感。
入殮師當著死者親友的面,一絲不苟按部就班為死者凈身,化妝,換衣,嚴格而從容地遵守一整套儀式。悲慟欲絕的死者親友,被潛移默化成為欣賞藝術大師傑作的觀眾。莊嚴感神聖感和美感取代了悲傷和恐懼。
壽司師傅當著食客的面,一絲不苟按部就班地為食客刀切龍蝦刺身,將龍蝦頭與尾和紅白蘿蔔絲和綠色檸檬葉裝置成一盤盆景。其神情同樣嚴格而從容。飢腸轆轆的食客,被潛移默化成為欣賞藝術大師的觀眾,莊嚴感神聖感和美感取代了口腹之患。
茶道主人當著來賓的面,一絲不苟按部就班地為來賓點炭火,煮水,沖茶,嚴格而從容地遵守一整套儀式。正襟危坐的來賓,被潛移默化成為欣賞茶道的觀眾,和、敬、清、寂取代了呼朋喚友的熱鬧感。
三島由紀夫當著他朋友的面,一絲不苟地雙手握住短劍,悶哼著把劍鋒刺人左腹,緩緩地將鋼刃向右拖過腹部。周圍的軍官看客,被潛移默化成為欣賞暴力美學藝術大師的觀眾,看著三島的同黨羽田從容地砍下三島的首級,另一個同黨再砍下羽田的首級。大家畢恭畢敬地將兩個首級拜好,雙手合十、躬身下拜。莊嚴感和神聖感和暴力美感取代了血淋淋的恐怖感。
全都要歸功與儀式。
儀式,使生活精緻,使人心升華。
日本電影《入殮師》,就是這樣典型地展現了日本文化中儀式的神聖與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