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覺得,心理醫生/精神科醫生恐怕是世界上最糟糕的職業了。終日面對心理不健全的病人,巨細無漏地聆聽他們/她們的胡說八道,往往還要設身處置進入病人的角色去溝通和誘導。久而久之,恐怕醫生自己的精神也有點不正常了。
電影《危險方法》證明了我的「久醫成病」這一臆想:著名瑞士心理學家/精神科醫生榮格,在治療俄國猶太女病人斯皮勒林的過程中,從她受虐狂的快感中得到啟示,對自己的本質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可是當他把病人的病治得七七八八的時候,他自己卻差點瘋掉了。
他本來是一個品行端正的醫生,有一個傳統意義上幸福的家庭。在那個沒有什麼避孕措施和娛樂活動的年代,一個幸福家庭的副產品就是一連串的孩子。(榮格的導師弗洛伊德除了抽雪茄,就是一口氣接連生了六個子女。)
妻子不斷的懷孕,讓榮格的潛意識裡有了一種恐慌(至少弗洛伊德是如此解讀榮格的噩夢的)。斯皮勒林的歇斯底里和透過歇斯底里流露出來的狂野與不羈,令榮格久被壓抑的慾望身不由己地被喚起。他揚起皮帶毫不留情地抽打斯皮勒林的屁股所獲得的快感,是他從相敬如賓的妻子那裡無法得到的一種滿足。當然,和許多道貌岸然的教授學者一樣,在享用了痴心女人的身心奉獻之後,榮格最後還是揚起道德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抽打了她的尊嚴,回到富有而又優雅的妻子身邊。可是,已經脫了韁的野馬,蹄子再怎麼也收不回來了。榮格,這位專門以治療精神病人為生的醫生,從此自己的精神卻陷入了空前的恍惚和抑鬱。
反而是一開始就病得不輕的斯皮勒林,經過了榮格和弗洛伊德的實驗性治療,不僅病癒,自己還成了一名合格的心理醫生。這正應了中國一句老話:「久病成醫」。
久醫成病VS久病成醫,這就是我從電影《危險方法》中領悟到的人生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