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別理它,做好你的正事
作者:益銘
【一切煩惱本質上都是這樣,它們原本就是一些虛幻無常的東西,僅僅是一些情緒,就像老太太的嘮叨,雖然會打擾你的寧靜,但它們總會消失,所以,最好的對治之法,就是別理它。不但別理它,你還要做好你的正事。什麼是正事?就是那些你最應該去完成的事情。】
有個學生問我,這個時代的女子,應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命運,怎樣改變自己的命運?面對善惡之爭,處於「弱勢」的女性又該怎麼做?我告訴她,先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當好母親,當好妻子,當好人,再盡量做一些利眾的事情。隨緣應世,無執無舍。不取於相,如如不動。就是說,每個人都有其不同的生活方式,應世亦如應心,只要破執,就沒啥好擔心的。所以,不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不要用概念去理解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不要去在乎那些忽生忽滅的現象。要知道,什麼都是過眼雲煙,一切都會變化。好的可能轉眼就會落空,壞的可能轉眼就會變好,順境也許會讓人傲慢、墮落,逆境或許會讓人奮發、成長,一切都是因緣的聚合與離散,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更沒有什麼恆常不變的狀態。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你不妨寧靜了心,在智慧之光的觀照下,關注生活中、工作中所有的現象,洞察其本質,從哪怕非常微小的細節中汲取營養,而又不被其所束縛。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秘訣只有兩個,一是「放下」,二是「破執」。當然,要真正地做到放下、破執,你必須明心見性。因為只有在明心見性之後,你才能真正看清世界的真相,不再被諸多的表象所迷惑。
那麼,沒有明心見性的時候又該怎麼辦呢?你仍然不要管它。你不要去管商業中的潛規則,不要去管自己能不能把企業做大,不要去管明天你是不是會變得富有,也不要去管你的孩子能不能出國留學,不要去管將來自己買不買得起樓房,不要去管那巨大的未知。你不要去管那些別人認為不能不管的東西,也不要管這個世界想要告訴你什麼,這個世界想要讓你怎麼樣,你只管儘力做好當下該做的事情,但仍然不要執著那事情的結果。你要為自己設定一種堅守——當然,你的堅守之物最好是善的——然後用所有的行為和念想,去捍衛你內心的堅守。當你在每一個言行舉止、起心動念中趨善避惡的時候,你的心靈就會變得越來越清凈,你會越來越清楚自己該如何做出抉擇,你會省略了好多猶豫不決的過程。你要先舍后取,以舍為取,最後做到舍便是取,做到這一點的時候,你的境界就已經很高了,也就再沒什麼東西可以動搖你的快樂與寧靜。
當然,小孩子不是想長大就能一下子長大的,你必須經歷一個過程。而且,你必須在座上修出定慧,才能在生活與工作中,以行為來印證你的感悟。單純知識是不夠的,因為知識離智慧還很遠,它不是你生命本有的東西,不能控制你的身體。包括我在這本書里說到的好多東西,在你真正接受它們,像吸收牛奶、雞蛋的養分一樣吸收它們,令自己的心靈成長之前,對你來說,它們仍然屬於一種知識。要讓知識變成一種足以影響生命的智慧,你必須修心,通過一種最適合你的方式,修出定力。定力,就是心靈的控制力。當心靈的力量足夠強大時,肉體才會聽心靈的話。所以,一切都要從修心開始,進而強化訓練專註力。待有了專註力和定力時,身體就聽話了。意志力薄弱的人,可以每天讓自己做一件有益的事情,久久成習,就會有了定力。當你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就會發現生活與工作的每個細節中間,都蘊含著無窮無盡的禪機。
我舉個例子,有人問我,修行能不能買彩票?我說,修行中不能買彩票,但買彩票中卻可以修行。換句話說,修行的目的是去除你內心的慾望與分別心,所以你不能一邊修行,一邊放縱自己的貪念,這樣的修行毫無意義,僅僅是對自己的一種敷衍和安慰。但是,你在日常生活的好多細節——也包括炒股、打遊戲、比賽等等——當中,卻可以觀察自己的心有沒有生起貪嗔痴,並且及時地對治,在對治的過程中,你就會慢慢長大。
當你仔細觀察自心的時候,就會發現,所有的痛苦都是貪婪和無知造成的。比如,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這份愛會喚醒你內心所有的詩意和溫暖,在愛的奉獻中,你會忘記自己的得失,忘記自己的疲勞與煩惱,這時候,你的內心被幸福感所充盈,你會因愛而變得溫柔且高尚。可是,一旦你渴求回報,想要擁有對方,卻求之不得的時候,你就會感到痛苦,在每一個失落的瞬間,它都會像粗糙的木刺一樣,在你的心窩裡來回攪動,讓你痛不欲生。兩種狀態之間的區別,僅僅在於你生起了慾望,可見,讓人痛苦的並不是愛本身,而僅僅是一種因愛滋生的欲求。慾壑難填,才是你痛苦的根源。反之,當你愛但不執著的時候,痛苦就是不存在的。比如說,你很喜歡梵高的畫,但你並不覺得自己一定要擁有它,那麼,不管你是否每天都能看見它,是否能擁有它,你都會一如既往地愛它,並且享受這份愛帶給你的快樂。如果有一天,因為某個特殊的機緣,你擁有了它,你就會加倍珍惜它。但是,在你珍惜它的時候,也要明白它是虛幻無常的,仍然不能執著於它,否則,你難免會為它感到痛苦,因為你不可能永遠擁有它。
實際上,一切煩惱本質上都是這樣,它們原本就是一些虛幻無常的東西,僅僅是一些情緒,就像老太太的嘮叨,雖然會打擾你的寧靜,但它們總會消失,所以,最好的對治之法,就是別理它。不但別理它,你還要做好你的正事。什麼是正事?就是那些你最應該去完成的事情。要知道,人的價值,是要靠他的行為來實現的,沒有行為,就沒有一切。人的生命就如水泡,隨時都會破滅,那些忽生忽滅的情緒,不值得你為之浪費寶貴的生命時間。只有明白了這一點之後,你才會真正地珍惜你生命當中的所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