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浪溪遊記(圖)

作者:唐中漢  於 2012-11-27 09:47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流水日記|已有1評論

關鍵詞:, 朋友

前日家住大川鎮的朋友小張說如今雨過天晴,春筍瘋長,在浪溪的公路上,竹筍竟頂穿柏油路面長出來,遍地都是,還約我周末去看那滿山瘋長的毛竹,消遣消遣。只聽說是去浪溪,我眼睛一亮,爽快的答應了。周六一大早,小張開著那台半舊的富康車載著我等平日里累死累活的幾個同事直奔浪溪而去。

去浪溪的村村通水泥路一塵不染,在茂密的山林間不斷彎曲延伸,伸向遠方。公路兩旁的緩坡和溝叉里長滿山竹,密密麻麻,新發的竹筍遍布公路兩旁,有些甚至在路面交界的縫隙里伸出嫩芽,毛竹叢中不時有山雉飛過,野兔奔突,最逍遙快活的還是一群群野豬在竹林深處唧唧歪歪的哼哼著長嘴專揀嫩筍啃食,這什物也不懼怕也不理會急速行駛的車和偶爾路過的行人,肆意穿行,踏出條條小道或灌木林間的孔洞,宛如八陣圖,堪稱為野豬的奇門遁甲。

富康車在山林間賓士,繞過數不清的彎道后,我們眼前豁然開朗,大片大片的田地整齊地栽種著地膜水蘿蔔。北面的山坡下綠樹掩映著白牆黑瓦——農家小院里成群的家雞咕咕啄食,不時傳來圈裡家豬爭食打架的嘶叫聲,好一幅閑適安逸的村居圖畫呵!與陶潛筆下的桃園並無二致,南山悠悠,車馬不宣,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特別是不時傳來警惕的柴犬吠叫,更顯出這山中村落的祥和靜謐,這就是浪溪。

浪溪遠離繁華喧囂的都市,環境清幽,風景獨好,其中有官道和販鹽的鹽道,是交通要道,曾幾何時,浪溪山中寺廟眾多,香火甚好,黃牆綠瓦,宮觀廟宇、娘娘廟、泰山廟、尼姑庵比比皆是,至於土地廟、關帝廟等等更是隨處可見。從浪溪村村部向北三公里,翻過和(hu)坪埡和柏樹埡就到了古浪溪寺遺址,山坡上莊稼地里掩埋著厚厚的殘磚斷瓦,地上的小麥、玉米長得粗壯挺拔,顆粒飽滿,顯示出土壤里經年累月的厚實的香火灰燼提供肥力,莊稼地的邊上住著十幾戶人家,遠遠望去這就是一塊風水寶地。前兩年,市政府行管局作為浪溪寺村幫扶單位,修建的坡陡彎急的通組公路與大路相連,這條路一直通向深溝底下的姑姑子庵旁邊,暢通了浪溪村最偏遠的三戶人家與山外的聯繫。這偏僻的小山溝千年流傳下來的名字叫浪溪寺,因為很久很久以前這裡確有一座有名的寺廟,叫浪溪寺。   

相傳隋末唐初時,一遊方僧人為躲避戰亂在此修行,繼而得道,和尚感念山民的淳樸、厚道,為弘揚佛法,普度眾生,專門化十年時間四處雲遊化緣,籌資興建這座佛寺,並取名叫浪溪寺。唐初開元年間同為遊方僧人的玄奘法師還專門慕名前來禮佛講經,傳道弘法。唐高宗和武則天在位時是浪溪寺與外界,特別是與京城長安聯繫最最緊密,最多的時期,特別是太子李顯被貶房州(今房縣)后,出於維護李唐正統等各種原因,先後有多位高僧從長安來此修行,終老坐化。當時因武曌皇帝信佛,佛教得以大興,廬陵王李顯即位后感念和尚們的種種善舉和佛祖的庇佑,大興浪溪寺,將浪溪寺作為皇族家廟來建,其規制規模宏大,都是紅牆黃瓦,好不輝煌。寺院從山溝的底部到山樑之上兩百公尺的落差,依山就勢建有九重大殿,斗拱飛檐,勾心鬥角,黃瓦之間神獸列列,棟樑之上,雲龍升騰,天子恩賜鎏金匾額,金光閃閃,大臣、名人雅士題寫的門聯、墨跡,龍飛鳳舞,信士香客奉獻的珠寶玉器不勝枚數,仙樂繞樑,香火裊裊,整個浪溪大山中充滿著祥瑞之氣。每逢吉日不僅鄰近的房縣城、鄖陽府,甚至川陝、荊襄、西宛等等方圓數百里的善男信女都會裹糧而來,朝拜禮佛,一時間浪溪寺成了秦巴山中佛音遠播的名剎。

但是,在歷經唐武宗滅佛、周世宗滅佛以及屢次改朝換代的兵燹戰亂后,隨著官道改道和古鹽道的逐漸廢棄等等原因,明末清初以後浪溪寺香火日漸式微,逐漸凋敝荒廢,清末民初社會矛盾日漸突出,農民造反此起彼伏,偏遠地區幾乎陷入了強盜土匪橫行的無政府狀態,佔山為王的強盜都學會了假借各種神仙、佛主的名義,編造神跡,自我神話,自命為神,嘯聚山野欺壓百姓。「西華堂」教和「中央道」教就是當時活躍在秦巴山區禍害百姓的主要邪教和反動會道門。在浪溪大溝一帶活動就是臭名昭著的「中央道」。

「中央道」以福泉山為中心,勢力範圍囊括在鄖陽、均州、房縣的邊界地區,內設天恩、正恩、引恩、保恩等頭銜的管理層次,他們與腐敗官府串通勾結,不僅在經濟上征糧派款,欺壓盤剝百姓,在精神上更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其最臭名昭著的惡行,就是規定所有的新媳婦入洞房之前都必須先接受中央道的所謂「恩」們的招幸(發生性關係),否則不是夫招「橫禍」,就是至親陡斃,厄運連連。浪溪寺就是「中央道」以邪教恐怖手段管理著浪溪大溝的一個據點,山民不堪其苦。浪溪寺通組公路的盡頭的姑姑庵遺址就是「中央道」編造歪理邪說,在精神上奴役愚弄善良的山民一例鐵證。當地老人介紹說,姑姑庵里都是聽信「中央道」的歪理邪說蠱惑煽動,自願來此修行的年輕女子,她們痴迷於在此修行可以「得道升天」這個謊言,而她們的修行方式就是進行男女雙修,說白了就是淪為「中央道上層頭目的淫樂工具,這些年輕的女子在此受盡屈辱,終老一生,早已無顏面對人世,死後被草草埋在野地里,夏夜裡山野里時常出現的枯骨靈火就是這些女子悲慘命運的見證。而「中央道」的教主和其沆瀣一氣的追隨者過著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亡故后還要舉行濃重的升天儀式,下葬到其地盤的最高處——一千七百多公尺的賽武當的頂峰。前些年茅箭區開發賽武當風景區,將被盜墓者扒出的瓮棺骨殖重新建塔安葬,並修復原「中央道」看守墓塔的小廟,為其披上了正宗道教的光鮮外衣,估計中央道的歷任歸天的教主安逸享受著這意外降臨的榮耀,偷著樂翻天呢。

在這偏遠的大山裡,官府的統治往往不及蠱惑人心的邪教和會道門組織,中央道也不把官府放在眼裡。抗戰時期曾發生過「中央道」的「天兵」公然打劫抗日物資,殺害抗日將士的惡行,惹得蔣介石大為震怒,時任第五戰區司令官李宗仁將軍駐防均州城,立即發兵剿滅,斬草除根,並派駐一連國軍常駐十堰老街。光復后,國軍撤走,「中央道」又死灰復燃,1946年底「中央道」因截殺我中原突圍的李先念部受到國民政府的暗中保護,其勢力得到極大擴充和發展。解放後人民政府發布通告依法取締各類邪教和反動會道門等秘密結社組織,懲辦身負血債的首惡頭領,改造骨幹,教育疏導一般被裹挾的群眾,各種邪教和反動會道門組織迅速土崩瓦解,作鳥獸散,因此古浪溪寺徹底廢棄。據浪溪村文書李乾貴介紹,上世紀六十年代初他上小學時浪溪寺山樑上的最後一座大殿已破敗不堪,文革破四舊時將大殿里神像菩薩都扳倒埋入地下,大殿門前兩個五十多噸重的御賜龜駝碑也被推倒,破成小塊兒用來改田造地,或為村民們蓋房用作屋基石。殘存的浪溪寺湮滅在荒山草叢中,難見蹤跡,僅剩下殘存的台基和村民們口耳相傳的故事。站在浪溪寺山樑上,身臨其境,望著這歷經滄海桑田之後荒山野窪,遙想當年這裡曾經是紅牆黃瓦,金碧輝煌,是何等的堂皇,高僧雲集,善男信女摩肩接踵而來,仙樂飄飄,香煙繚繞,大殿里金身菩薩慈目微睜,洞穿靈魂,威加四海的逼人威力,是任何人都不可抗拒的。

現在的浪溪寺早已沒有一丁點寺院的蹤影,往昔的隆盛香火和無限風光已掩埋山坡上的荒草叢中和麥地田埂下,已是被歷史遺忘的遠離城市都會的偏僻之地。但是,崖壁上殘存的已模糊不堪的磨崖石刻,莊稼地里偶爾露出的殘磚斷瓦、佛頭盂缽,以及村民們口耳相傳的遠古故事,無不透射出厚重的遠古文明信息。            

浪溪悠悠大山 

 荒草叢中浪溪寺的殘磚斷瓦

 「御賜龜駝碑」碎石砌成的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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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1 個評論)

回復 小皮狗 2012-11-27 09:59
好文筆。
文革對文明的摧毀是最徹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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