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天,跟隨蔣家大家族的隊伍,來到杭州靈隱寺後山的祠堂祭拜。但卻可以用「觸目驚心」四個字來形容當時的情景。
臨界至沉寂的靈隱寺後山,一眼望不到邊的郁木蔥蔥,古寺翛然:
去蔣家祠堂的私家路,被許多的參差不齊的伶牙狀巨石堆滿,這次從世界各地趕來蔣家聚會者中,不少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他們小心翼翼,步履艱難地一步步走向位於坡地上的蔣家祠堂:
總算來到蔣家祠堂前,但其建築物卻破損嚴重,連門面也被破壞,大門棄之成一堆廢鐵。作為蔣家一員,可謂心情沉重:
透過完好的木雕窗欞,那精工細作傳統建築藝術也一起被鑲嵌在白色磚牆之中,而轉眼看另外一扇窗戶,我當時是多麼想親手搬開那根不協調的斜橫:
看到搖搖欲墜的祠堂一角,又是多麼希望用盡自己微不足道的肩膀頂住,突然感到一種從心底處隱隱約約聚攏來的酸楚,痛與恨:
從這些僥倖存留的部分青瓦飛檐,鑲嵌雕刻,精工細作的雕樑畫棟,透顯出具中國特色的能工巧匠和民間藝術集錦:
而整體的祠堂建築半損半存,似有實無;留下斑駁,危牆難移;大梁還在,屋頂光漏;牌坊耀眼,圓柱傾倒:
這一切,似乎精神還在,但世道難行 ,驀然的驚現,默然的低首,漠然的觀望,是訴說?詰問?沉默?忍受?無奈?祈求?堅韌?還是無數的。。。?!願上蒼祖宗保佑!
那生生不息的一絲綠帶給我希望,那是家族和民族的點點滴滴覺醒嗎?似乎顯得太單薄:
與祠堂一牆之隔的是祖墳,而祖墳也因為杭州政府需要用鋪在蔣家祖墳邊的青石板來修理西湖風景區而動遷。蔣家祠堂和所屬土地,在文革前其產權證由祖父祖母保管:
但是,文革的滾滾洪流,讓祖父交出了在靈隱寺後山上的七畝地產權證,現在看著祖父留下的親筆字據,不禁一陣心酸,那時那環境,他老人家居然自稱資本家,而紅衛兵總部可以成為中國的「合法執法機構」,雖然荒唐,但確實是真正發生過的歷史一幕:
事後,他老人家雖然從紅衛兵總部領回了產權證,但他又寄送了出去,將這靈隱寺後山的土地產權證送到了杭州市政府房管所手裡,他竟然被那紅色政權的無盡洗腦和洶湧持續的政治運動而嚇壞,就連對自己曾經擁有的財產也不敢再保存,作為他的後人,我們絲毫沒有責怪祖父或無法理解他老人家的決定,因為這畢竟只不過是中國共產歷史上對物產以至於人的改造過程和縮影:
如今,雖然蔣家後人就靈隱寺後山的土地產權曾經多次與杭州政府交涉,但都被政府部門的推諉和裝聾作啞而無果。而蔣家即使有凝聚力和財力來重新修整蔣家祠堂,但卻不得其門而入。
中國和西方不同,是一個宗法社會。是以家族為單元組成的社會和文化。宗祠是家族血脈所系,是宗家盛衰的標誌。也是幾千年來漢民族悠久歷史的象徵與標誌。儘管被當今反傳統者以封建產物而詬病或推翻,但祠堂作為對家族祖先長輩的緬懷和尊敬以及家族成員的維繫,不應該草率地將其盡毀。
離開靈隱寺時,見到綠樹叢中赫然插著介乎於商業廣告和旅遊勝地特點的解說標語牌,不知在佛家聖地是否有此必要:
一株除邪去穢的香艾草,已經在祠堂的廢墟上悄然生長,蓬蓬勃勃。。。我衷心期望有一天能夠在杭州郊外的水田池塘里,採幾支菖蒲,加上一團艾葉,點上幾柱西湖邊的桂花線香,在修葺完好的祠堂里,敬拜祖宗先輩~~
祠堂中那些生生不息的綠藤,承載著親情源頭和脈絡,是自己心中永遠的牽繫和柔韌:
我自己長年身居美國。2016年的清明節前夕,謹以此文遙祭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