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可以遠足的地方實在太多,是我們海外華人得天獨厚的享受。秋高氣爽,最近出外散步行走,遠足放鬆的時間比較多。在攀登山坡,流連平湖,將自己置身於大自然之際,感嘆自己和周邊的人與事隨著時光一起飛轉。同時也有機會深一層地領悟貫穿在山水畫墨,詩歌筆談之中的中國傳統美學思想,感到非常享受。。。
面對著加州群山環抱的藍色湖泊,想起著名美學家宗白華先生的一段話:「 我們欣賞山水畫,也是抬頭先看見高遠的山峰,然後層層向下,窺見深遠的山谷,轉向近景林下水邊,最後橫向平遠的沙灘小島。遠山與近景構成一幅平面空間節奏,因為我們的視線是從上至下的流轉曲折,是節奏的動。空間在這裡不是一個透視法的三進向的空間,以作為布置景物的虛空間架,而是它自己也參加進全幅節奏,受全幅音樂支配著的波動,這正是轉虛成實。使虛的空間化為實的生命。」
宋朝文人晁以道有詩云:「畫寫物外形,要物形不改,詩傳畫外意,貴有畫中態。」 ,美的東西是有生命力的,畫中態,是一種韻態,是動態美的意境。所以美感不是一成不變的,是在變化之中顯示出來的神態。隨著歲月和時光的轉移,它詮釋和變更著美的內涵,但對美的共識和定義不會變。
君子比德圖:
我們在一丘一壑、一花一鳥中可以發現的美是無限的,和西方人的追求「無限」 有所不同。所以中國古人的態度是悠然意遠而又怡然自足的。好比說,古代哲學家莊子,他好象整天是在山野里散步,觀看著鵬鳥、小蟲、蝴蝶、游魚,又在人世間凝視著些奇形怪狀的人:駝背、跛腳、四肢不全、心靈不正常的人,與達·芬奇在米蘭街頭散步時速寫下來的一些「戲畫」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他們的共同點是沒有鄙棄在普通人看來不美的東西,用眼睛背後的平常心來理解和提煉其存在的合理性,那顆心在伸展擴充中展現出的充實美才是無限的。
莊子圖:
海水沖走了灰色泡沫,留下無數細軟的溫沙,一顆石子像孩童般的眼睛鑲嵌居中,頗為得意這張照片,取名為「海童的眼睛」,那眼睛的背後是沒有用人的意志去過分解讀事物的平常單純之心:
明代文人張大復在他的《梅花草堂筆談》中這樣寫道: 「故夫山石泉澗,梵剎園亭,屋廬竹樹,種種常見之物,月照之則深,蒙之則凈,金碧之彩,披之則醇,慘悴之容,承之則奇,淺深濃淡之色,按之望之,則屢易而不可了。。。。人在月下,亦嘗忘我之為我也。」 當我們在看到無限美好的月色美景時,會很驚嘆,有時也期望自己成為那月色美景中的一部分。就所謂的「忘我之為我也」。
月色覆蓋下的美景朦朧圖:
如果能夠透過不同的美景幻像,去偽存真,認清自我,還原自我,那就需要走到另外一個更高的審美意境:
葉燮在《原詩》里說:「可言之理,人人能言之,又安在詩人之言之;可征之事,人人能述之,又安在詩人之述之,必有不可言之理,不可述之事,遇之於默會意象之表,而理與事無不燦然於前者也。」 這是一種深厚的心神交通,宇宙生命中一切理一切事無不把它的最深意義燦然呈露於前。是無需過多言表,過多修飾的化境,即所謂「真力彌滿」,則「萬象在旁」。


水天一色,秋陽融融,幾許人也,幾何水鳥,悠哉隨意情義好:


在盈滿之時,常懷持虛之心,更添一層美德。書聖王羲之用筆細膩,結構多變。他最大的成就在於增損古法,變漢魏質樸之書風,轉其為筆法精緻、美崙美奐的書體。草書濃纖折中,正書勢巧形密,行書遒勁自然。後人讚譽他的書法是至善至美,我倒覺得這有過分溢美之嫌,因為世界上沒有百分百的完美。倒是王羲之本人的「群籟雖參差,適我無非新」(王羲之詩),更能夠表達他實際的持虛心境,藝術,和其它學問一樣,只有在不斷的更新自我中,才會有創新,保持和持續升華美的境界。
王羲之畫像和書法作品:
我領悟中國傳統美學的歷程(組圖)——上篇:https://big5.backchina.com/blog/329593/article-17358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