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順子 （短篇小說）

鳥歌

1 ．

又是一個周末。

傍晚，路子開車要去見順子。地點是在馬里蘭的 Rockville 一家新開張的四川館子。

這倆個主兒，每隔兩三個禮拜，就要聚在一起搓一頓。順子喜歡吃辣子，路子沒法子，只好將就他。

順子和路子的是鐵子。兩人打小在一個大院長大。在幼兒園，小學和中學一直是同班同學。大學里，倆人又是上下鋪的兄弟。

後來來了美國，兩人也住在一個地區，首都華盛頓。路子住在城裡，在一家醫院當醫生。順子住在郊區，在一個大學當教授。

2 ．

路子長得高大，順子長得瘦小。但要是打起架來，順子可比路子強多了。

記得，那是出國之前的事兒。那天倆人剛考完 GRE ，沒事兒干，閑得憋悶。

順子就把他哥的保時捷跑車偷出來，到電影學院附近去兜風，順子說不準在那兒能碰上一兩個靚妹，看了這麼多天的書，該養養眼睛了。

末了，一個靚妹沒碰上，反而弄得灰頭土臉。北京到處都在蓋房子。回來的路上，倆人在塔院停了車，歇歇腳。

順子要喝可樂，路子跳下車就去給他買，沒想到開罐時，晃了幾下，褐色的飲料，噴到了旁邊一輛白色的轎車的門上了。

那車裡坐著一個中年爺們，路子連忙道歉，賠不是。那知道那人不是個善主兒，下車揪住路子的衣領，冷不丁就是一個墊炮，打的路子眼冒金星。

順子一看這陣勢，急了，跳下車，一頓拳腳，把那孫子打翻在地上。心裡想，看來這幾年沒白跟著院里的特務連練拳手。

警察來了，把順子帶走了。保時捷跑車也被扣了。按治安條列，順子在局子里蹲了五天，還賠了那主兒幾千塊的醫藥費。

後來路子跟順子說，你小子下手夠狠的。順子說， TMD ，還不都是為了你。

3 ．

順子生性張揚，愛出風頭。路子做事兒低調，不愛言語。

記得上中學時，有一回，順子和路子在大院里的公廁撿到了一個公文包，倆人一起把公文包交到了大院的警衛處。

後來，聽說那包裡面有重要的軍事文件。那事兒還驚動了軍區一號首長。

那天路子感冒，沒去上學，趕巧軍報記者來學校採訪。順子這下可露臉了，滔滔不絕地跟那個女記者吹了半天，愣是一句沒提路子。

順子那小子打小兒就色，見了美女就走不動路，和他爸爸一樣。

那天晚上，他居然還在大院的閉路電視上露了個巴掌大的小臉。

路子知道順子就是這個德性，他不生氣，反倒是覺得好玩，要不然他就不是順子了。

後來， 順子還算有良心， 五百元的獎金，倆人一人一半分了。

4．

順子愛吹牛。路子一看見順子吹牛的樣子，就想笑。

記得小學時，順子總是數落路子爸爸的官沒有他爸爸的官大。路子問順子，你憑啥說我爸爸的官比你爸爸的官小？

順子說，我爸爸肩上扛的是四個星，你爸爸肩上扛的是兩個星。

路子覺有道理，怪不得順子的爸爸的肚子比他爸爸的肚子大，總是腆得高高的。

有一天，子弟小學開家長會，順子的爸爸在走廊里見到了路子的爸爸。路子親眼看見順子的爸爸工工整整地給他爸爸行了個軍禮，還說了一句，首長好。

過後，路子問順子到底誰的爸爸官大？順子說是你爸爸的官大。路子又問，你爸爸不是扛的四個星嗎？順子說，這事兒都怪我，我只注意了我爸的星，沒有注意到我爸的杠，你爸比我爸多扛了一道杠，他扛的是雙杠。

路子知道，順子吹牛從來不打草稿。

5．

進了餐館，路子一眼就看見了靠牆邊坐的順子。

那個位置是順子的招牌座位。每次順子和路子一起下館子，他總是快步往裡走，坐在窄窄巴巴的靠牆的位置上。開始路子不明白，為啥順子總是往裡坐，還以為順子是為了照顧他身高腿長，坐在裡邊不方便。

後來路子慢慢地搞清楚了。原來 waitress 每次送賬單過來，總是放在餐桌邊上靠外的位置，這樣一來，坐在外邊的路子總是付賬，而坐在裡邊得順子總是白吃，你說白吃就白吃吧，他還總是理直氣壯地抱怨，說路子從來不給他表現的機會。

順子今天又帶了一個女孩來吃飯，說是北京來的博士后，人長得胖胖的，很厚實，一槍肯定打不透。不過還好，人看上去挺是喜慶。順子好這一口，喜歡長的豐滿的女孩。

路子給順子算過，這小子這幾年犯桃花。他基本上兩三個月換一個妞兒，誰拿他也沒轍兒。

順子早就把菜要上來了，全是辣的，夫妻肺片，水煮牛，剁椒魚，宮保雞丁，外加麻辣火鍋。這頓飯把三個人吃的熱氣騰騰。

酒足飯飽，這會兒， waitress 又把賬單送到路子手邊上。順子看見，大聲說，我來，我來付。

路子知道，順子這麼做是給那胖妞看的。為的就是取得一個良好的印象。得兒，成全他一回。路子心裡在笑。

順子手還沒摸到賬單，突然，又大聲說，喲，瞧我這記性，我把錢包忘在車裡了。

路子太了解順子了，這孫子又在編故事。

路子付完帳單，順子說，今晚你不是要去紐約女朋友哪裡嗎？這麼著吧，開我的 BMW325 過去，上個禮拜剛買的，又瓷實又好用。

順子把車鑰匙遞給路子，並說，回來時別忘了給我的車加滿油， 97 號的。還有，今兒個哥兒們喝得有點高，就在你那兒借一宿了，你可別回來太早啊。路子的公寓，順子也有把鑰匙。

6．

路子其實沒有什麼女朋友在紐約，這故事全是編出來用來對付順子的。

你想想，倆人年齡一般大，到目前為止，順子交往過的女朋友足足地超過了一個加強排。可路子如今還在耍單。路子怕在朋友面前掉鏈子，才跟順子編了這麼一出。

沒想到，故事這麼一出來，便是後患無窮的尾巴。順子常常帶女朋友和路子吃飯。飯後，順子又常常把路子支到紐約去，給他小子騰地方。路子好說話，搭上汽油錢不說，還要搭上旅館費，誰讓他們是鐵哥兒們。

晚上， 95 號州際公路上沒有多少車。路子把車開到城西邊的那個熟悉的 Holiday Inn ，開了一個單間。剛躺下，手機就響了。

順子打來的。怎麼樣，開寶馬的感覺還可以吧？順子在討好路子。

還行，路子說，哎，你小子悠著點兒，我的床單可是剛洗的。

人在半路，身不由己，順子詭秘地笑著說。

喂，兄弟，你的套套放在那兒的？順子又問。

沒了，兄弟我用完了。路子有些個得意，又有些個鬱悶。

其實，路子為了把故事給順子編貼譜兒，還時不時地買些套套放在床頭。其實那些玩意兒，全 TMD 讓順子孫子給用了。路子到現在為止，還真的沒有機會用過美國產那玩意兒。

哎喲，路子，我 TMD 現在這邊急需啊，你小真得太損了。那邊的順子有點兒上氣不接下氣了。

路子樂了。順子，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可沒事先問過兄弟我有沒有套套啊。

順子急了，你要是沒有那玩意兒，倒是早一點兒吱聲啊。看來順子是沒轍了。

路子心裡說，這回栽了吧，狗日的順子。

12-09-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