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愛夫妻已共度人生六十七年

恩愛夫妻慶情人節
已共度人生六十五年
曹小莉

明天又是情人節了，距我第一次寫父母的婚姻和情人節有感的文章又是七年過去了，今年我的父母已經生活在一起近六十五個年頭，大概算是鑽石婚姻了。我為他們祝福，特把這篇小文貼到網上。

可以值得欣慰的是，他們的記憶非常之好，似乎並沒有隨歲月的流逝而黯淡。真是「心未老，鬢先秋，一身病骨，萬事無求」。他們去年搬進福溪內海旁的高層公寓，陽光明媚，滿室生輝，眺望海天一色的風景，我媽媽總愛唱起一首老歌：窗外海連天，窗內春如海。。。。。願他們的晚年天天象春天一樣。

今年的情人節和中國春節是同一天，又恰逢溫哥華冬季奧運會剛剛開幕，在他們的客廳里，可以看到平地而起的奧運村幢幢新樓隔水相望，水面上映照著加拿大各省不同展示廳的璀璨的燈光，體育館燈火通明，全在他們的眼底之下。奧運會開幕式進行的那一晚，內海的長堤上人潮如涌，在蒙蒙的細雨薄霧中，煙火騰空而起，他們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從高處親眼目睹這百年不遇的城中盛事，雖然不能參加到狂歡的人群中去，心裡高興得象年輕人一樣，樓下的杜鵑花由於二月早春的來臨幾百朵幾百朵地在怒放。不遠處的國際村正在慶賀中國春節，熱鬧的中國舞蹈音樂，華洋共賞，西班牙佛羅明哥舞也來助興，空氣中充滿著新春的歡樂。看到父母的晚年能這樣幸福，是做兒女的最大心愿。

明天就是虎年了，在這新的一年之始，我向我親愛的父母，也向天下的父母老人，獻上深深的祝福，願每一對夫妻都能相敬相愛、白頭到老；每一家父母，都能平平安安、無憂無慮，子女孝順，兒孫滿堂。遙望大洋彼岸的故土，祝我的親朋摯友，人人都家庭幸福，婚姻長久。

二零一零年二月十三日，情人節和中國春節前夜。

情 人 節 有 感

慶祝父 母 結 婚 五 十八 周 年
曹 小 莉
我 的 父 母 現 今 已 是 七 八 十 歲 老 人 ， 幸 福 地 生活在 加 拿 大 山 青 水 秀 的 溫 哥 華 ， 享 受著 兒 女 都 同 住 一 個 城 市 的 天 倫 之 樂 。

他 們 的 一 生 雖 算 不 上 飽 經 憂 患 ， 但 也 備 盡 艱 辛 ， 他 們相識 於 青 少 年 ， 接 縭 於 四 十年 代 的 戰火中 ， 圍繞在 他 們 身 邊 大 時 代 的 悲 歡 離 合故事 ，足可 編 出 一 幕 幕 動 人 心弦的 電 視劇 ， 在 我 的 心 目 中 ， 他 們 不 需 要 任 何 演 員 來 扮 演 ， 因為他 們 本 身 就 具 有 明 星 的 光輝 。
他 們 的 生 命 曾 經 歷 過 繁 華 富 有 ， 挫 折 磨 難 ， 清 貧 疾 病 ， 但 幸 運 的是 他 們 終 於 攜手 走 過 來 了 ， 用 他 們 的 堅 貞 愛 情 支 撐 住 了 一 個 穩 固 溫 暖 的 家 ， 用 他 們 的 辛 苦 操勞 培 養 出 了 三 個 大 學 生 ， 以 他 們 樂 觀 善 良 的 心 地 克 服 了 疾 病 和 苦 難 ，為自 己 和 兒女 墊 下 了 成 功 幸 福 的 基 石 。
俗 話 說 ， 生 老 病 痛 ， 常 伴 人間。 古 人 也 說 ， 人 生 不 如 意 者 十 之 八 九 。 誰 能 想 到 一個 曾 榮 獲 南京市中學生 短跑 第 二 名 、 一 個 本 可 以 實 現 明 星 夢 、 一 個 有 了 三 個 孩 子 仍 可以 輕盈地 滑 冰 游 泳 的美麗 少 婦 ，突然 被 類 風 濕 關 節 炎 所 擊 倒 ， 在 夢 中 她 高 高 興 興 騎 車去 上 班 ， 醒 來 卻 淚流 滿 面 ， 疼痛難忍， 要 靠 雙 拐 來 行 走 。 他 的 丈 夫 ， 頂 著 這 倒塌的 半邊 天 ， 以 南 方 男 子 特 有 的 細 致 和 溫 情 ， 烹 調 、 縫紉、洗滌 、 煎 湯 弄 葯 ， 不 厭 其煩 ，里 里 外 外 ， 從 工 作 到 家 務 一 手 包 攬 起 來 ， 文 革 中 還 要 承 受政治上 的 壓 力 和 經 濟 上的 拮据 ， 鼓 勵 孩 子 們勤學 向 上 ， 使 這 個 家 在 風 雨 中 不 致 飄 搖 。 誰 能 想 到 ， 當 兒 女們 長 大 成 親 ， 妻 子 病 情 穩 定 ， 生活走 向 欣 欣 向 榮 之 際 ， 一 個 六 十齣頭 的 壯 年 男 子，竟然 兩 度 被 心 肌 梗塞所 襲 擊 ， 幾 次 掙 扎 在 死 亡 邊 緣 ， 而 他 的 妻 子 日 夜 守護,誓同生死的真情終於感動了醫生，感動了上帝,使他能順利經過手術而健康地活了下來。

他們是一對平凡的中國知識分子，他們並沒有什麼顯赫的成就和聲名，但是，他們以自己對愛情的忠貞，對婚姻的責任感，對子女無私的奉獻，使我們生活在一個不受外界污染的天地里，對人生始終懷有樂觀美好的期待。在我自己步入中年，感情日趨成熟之際，我就更加珍惜人間真情之可貴。那種見異思遷，見利忘義，喜新忘舊，傍大款，包二奶，薄情寡義的作為，是建築在利己主義的沙土上，禁不起任何衝擊。那種僅僅為外表所吸引的一見鍾情，或者單純被性所吸引的一夜情、一段情，終究不會帶來心靈的契合與永久的幸福，只會破壞心靈的平靜，進而遺害子女與社會。

在人類進入二十一世紀之際,一生一世,白髮諧老的婚姻越來越好像變成一種奢望。我相信，許多再婚再再婚的男女一樣會享受到幸福和真情，但是我還是一遍遍地為以下的圖景所動容。

在古城玄武湖畔，一個十九歲的青年對十六歲的女孩發誓：我會愛你一直到死。女孩莞爾一笑，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從小生長在外交官和華僑的家庭里，說著漂亮的北平話、廣東話和純熟的英語，她的世界還正在眼前展開，從北平到上海到南京，她不止一次聽到這樣的表白，在她的身邊，不少男孩子為她如醉如痴。不久她就隨父母去了北平，在南京和北平所上的學校都是當時的名校，演話劇十分出色，歌喉極其動人，由於四歲起進入北平法國聖心學校，受到正統英語法語教育，會唱許多英語法語歌曲，在那個年代具有十分醒目和罕見的才華。在所住過的城市，她的照片總陳列在各家照相館的櫥窗里，受到當時電影名流李麗華和白光的讚賞和注意。她的大照片被登在北平報紙上，電影公司已錄取她去上海當電影演員，但遭到家中激烈反對而作罷。華僑家庭的願望是早晚她應當去美國讀書，當初演配角的女孩，後來都成了新中國有知名度的電影演員。她的聰慧和外貌以及表演才能，認識她的人半個世紀之後談起來都讚不絕口。。

幾個月後，在戰爭的硝煙里，那位青年不顧父母的苦苦阻擋，決定北上求學，借口去找在燕京大學讀書的姐姐，懷揣一點錢就上了路。從南京去北京的火車路途中，不幸火車在馳出山東泊頭車站不足十里處遇上地雷，這一天是1945年八月十五日，日寇投降的日子，本應是中國人民抗戰勝利的大喜時刻，可憐的老百姓卻遇上這場浩劫，日本人把武器軍械秘密地藏在最後的幾列車廂里，前幾列車廂全坐滿了北上不知真相的中國旅客，遭到八路軍游擊隊的襲擊而玉石俱焚。這是戰爭年代，能怪誰呢，命運、時代、歷史影響了改變了億萬中國人的生命。

前四節車廂全被炸毀，血肉橫飛，這位青年從第五節倒塌的車廂里僥倖生還，財物全丟，人們呼兒喚女，救護死傷，哭聲衝天，天上下著豪雨，沖刷著地下的血淚，據父親說這天的慘景他終身難忘，這個史實也是千真萬確，有據可查的。最後他兩手空空，來到北平，此時南北交通截斷，兄姐都去了後方西南聯大，在舉目無親的北方，他日夜在想念在尋找那並沒有給他任何許諾的小女孩。誰料到女孩子的父親看上了一位比他早趕到的另一位求婚南京青年，碰巧還是他同一所大學的同學。橫刀奪愛也好，芳心暗許也好，此案已成往事，留給上輩人去追憶好了。這愛情故事貫穿著國運，家運以及個人命運的選擇，永遠留存在當事人的心中，是一步比瓊瑤小說更浪漫，更有著廣闊背景的羅曼史。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對從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夫妻就這樣開始了他們的生活，當然他們也為自己的早婚早戀付出了代價，他們幾乎沒有享受到自由自在的青春歲月，而是上學讀書操勞家務工作了一輩子，這也是我們三兄妹都比較注重學業選擇晚婚的原因。有著完美的資質卻不能發揮自身的潛能的確是人生的遺憾，我深知父母為我們作出的犧牲，希望能在他們有生之年有所回償。
從那時起到現在，五十八個春秋已經過去了，他們信守了當初的諾言，無論富有或貧窮，無論健康或疾病，無論幸福或悲傷，他們同舟共濟，相扶相依。在春夏的暖陽下，在秋冬的微雨中，在溫哥華街頭，常看到一對互攙互扶的老夫妻在散步，有時丈夫陪著坐在電動輪椅上的妻子去看電影去買菜，他們臉上呈現著一種滿足與平和。他們深知，命運給予他們的是太多太多了，自八十年代中期在楓葉國與兒女團聚，他們已生活了十七個無憂無慮的年頭。

人生苦短，光陰易逝，那個當年美如明星的小女孩早已兒孫繞膝，剛剛度過她七十五歲的生日。她常常感嘆和慶幸自己在十六七歲時的選擇，她選擇的是一顆善良和赤誠的心，一個淳樸和無私的青年，他們的情誼並未隨歲月的消逝而褪色，同時她仍能得到別人永生的銘記懷想和祝福，作為一位美麗的女人，這在世界上並不罕見。此刻，她正在讀著丈夫抱病在床為她寫的祝壽詩：

為愛妻七十五壽辰而作

七五壽辰二月三，今朝喜鵲鬧枝歡。
子女有心饋壽宴，不忘春暉報爹娘。
慈顏不老因菲水，皓首矍鑠緣洛山。
雲城本是福壽地，世外桃源勝天堂
（菲水指菲莎河,洛山指洛磯山）

家和萬事興，人間最貴是真情。情人節的鮮花終會凋謝，美麗的容顏也會褪色，富貴聲名只是外在的炫耀，人生的需求並不是那麼多，當我們走過幾十年的歲月，在高高低低的路上，在風風雨雨的途中，最終與你命運休戚與共的，只是你的親人與家庭。
我的父母是幸運的，在過去的半個世紀，他們少小相識情永在，在今後的日子裡，他們也將相濡以沫度百年。正如父親近日在兩人結婚合影上的題字： 五十八春秋我倆共渡，數十載風雨夫妻同舟。

近年來父母親分外珍惜在一起的時光，回首四顧，親朋好友逐歲凋零，低眉沉思，故國河山時入夢境。父親的心臟極其衰弱，卻勞心費力寫下了近百首憶念中國憶念故鄉憶念南京上海天津北京的詩詞，還與國內朋友詩畫互贈往來。在三羊開泰的新年伊始，祝我親愛的父母，也祝天下勤勞善良為兒女操勞一世的父母福壽安康，頤養天年，在兒女孫輩的簇擁下，慶祝銀婚，金婚，鑽石婚。

二零零三年二月十四日情人節於溫哥華

後記：三年又在風風雨雨中過去了,溫哥華的櫻花此時又在如夢如幻,如煙如雲地盛開,我的父母在疾病和虛弱中仍然樂觀愉快地生活著,享受著夕陽無限好,人間重晚晴的美好歲月，有詩為證：

酬答羅靜波贈畫，賀我八十生辰
曹仲

羅君萬里贈丹青，
如此情誼勝千斤。
牡丹雙蝶皆神韻，
賞畫深知故人心。

八十生辰並結婚六十年有感
曹仲

（一）
親朋歡聚慶壽宴，
老夫今日喜開顏。
酒樓且當桃源地，
飲酒吟詩世外仙。

（二）
浮生一世猶如夢，
紅塵往事一笑中。
幸有蒼天待我厚，
晚景卻似夕陽紅。

（三）
歲月蹉跎八十秋，
少年抱負已難酬。
榮華富貴身外物，
來去瀟灑我無求。

（四）
千里求愛何懼危，
炮火洗禮情更堅。
今生共度六十載，
來世願結再生緣。

幾天前，在美國的堂弟曹立群編輯的曹仲詩文選沉甸甸的一箱由紐約的柯捷出版社寄來溫哥華，真是出人意料，扉葉上寫著，
謹獻給叔叔曹仲、嬸嬸胡瑞珍：
八十年崢嶸歲月，六十年幸福婚姻！

小弟有心，令人感動，他在序中講希望這本小詩集能給叔叔帶來驚喜，並祝叔叔壽比南山。我父母手捧這珍貴的禮物，感慨萬千，他們說這小侄子文革時還是一個幼稚的小童，現在已是美國大學的終身教授，真是後生可畏呀，再一看自己的兒女，侄兒侄女，外甥，外甥女，全部在中國受的大學教育，現在都定居在美、加和英國，事業有成，生活安定，第三代的孩子們都在國外出生長大，現正上中學上大學，成為社會精英指日可待，三代人的經歷截然不同，苦盡甘來，換了一個世界活著，這也是當今一部分中國人的生活剪影，我們不能不說自己是幸運的一群。

二零零六年四月溫哥華櫻花飄雨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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