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盲女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呀?」出了飯店門以後好骨打問那小男孩。
「阿不都。」
「家裡有多遠?」
「不遠,得走路兩個小時吧。」
「那我們坐計程車去你家吧。」
「我們這個城市沒有計程車。不過嘛,可以租馬車或者驢車。」
「哦,那我們租個馬車吧。」好骨打揚手在街上鬧市中招來一輛老馬車。
駕車人是一個滿臉皺紋更有一縷長長的白色鬍子的慈祥老頭,問道:「先生,你們要去哪裡呀?」
「城郊的白楊村。」阿不都馬上介面說。
「知道了,好吧。你們上車吧,坐穩了。」於是他舉手揚鞭。「啪」的一聲。馬跑起來了。可是這馬像跟那個老頭那麼老似的,在一高一低的黃土地馬路上走起路來慢騰騰的。
雖然馬車跑的很慢,迎著夏日的涼風,一長片的綠色柳蔭,配上藍天上飛著一行大雁,感覺天上白白的浮雲總是跟著馬車走,更使好骨打心情大好,悠然自在。他舒坦的放眼欣賞著這片沙漠綠洲的美景,只見那紅澄澄的葡萄架果實累累,金燦燦的哈密瓜曼藤誘人,好一派豐收的景象,甚是喜人。
「叔叔,」阿不都眨了眨大眼睛認真的提醒好骨打說,「我要提醒你一下,當我們到家了的時候,千萬不要做聲,這樣會打斷我姐姐的創作。因為她正在全神貫注的創作啊。」
「是嗎?好的。」好骨打笑著答應說。
「我們到了家以後,我就會彈起我的冬不拉。她聽到了冬不拉就知道我回來了。因為每次她聽到我的冬不拉,她就心裡很高興,創作起來就很有激情。她總是願意我以這個方式來告訴她我回來了的。」阿不都一本正經的說。
「哦,真有趣。小小年紀你也會彈冬不拉,彈得好嗎?」
「還不錯吧,因為我爸爸在這裡是個很有名的冬不拉彈唱歌手,從小他整天教我的。」阿不都說。
「哈哈哈,你們一家都是藝術家啊。真了不起。」好骨打說。
「可惜不知道為什麼我爸爸近來病的不輕,都癱瘓起不來了。」說到這阿不都黯然傷神,眼淚都快要下來了。
「是嗎,看醫生了嗎?」
「這裡附近的醫生和醫院都看過了,我們的錢都花光了,但是他的病還是沒有好,而且越來越嚴重。」
「你媽媽呢?」
「我出生以後不久我媽媽就去世了。」阿不都說。
「那麼,姐姐呢,也輟學了?」
「是的。」
「她年齡多大呢?」
「比我大五年。」
「哦…….,那現在家裡靠誰支撐呀?」
「是我姐姐啊,她可是頂樑柱挑起了家裡的所有重擔。我們一家全靠她一個人織壁毯去賣錢來維持了。我也不能上學了,離開了學校。因為我得天天把她編織的壁毯,要拿去集市上賣來幫補家裡。」阿不都滿臉惆悵補充說。
「哎,真難為你姐姐和你們一家了。」好骨打聽了以後,心裡一緊很是感動,這姑娘小小年紀,肩膀卻承擔著那麼大的生活壓力,更是十分佩服這個小姐姐。哈,這小姑娘,她那麼能耐,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呢?好骨打心裡嘀咕。
白楊村到了。「我的家就在白楊樹下,我們到了。」阿不都說。
於是他們下了車。
「老大爺,謝謝您。」好骨打付了車錢,揮揮手說了聲「再見。」
「好運,再見。」白鬍子老大爺說完就揚鞭驅馬離開了白楊村。
隨後,好骨打跟著阿不都走進了他的家。
這是個典型的西域農村土房子,門外兩棵高大的白楊樹。入內一看,除了一些簡單的傢具,不能說是家徒四壁,但是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是房子里收拾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溫馨可居。
房間里的床上躺著一個中年面目痴獃,滿臉胡茬,頭髮蓬亂癱瘓的男子,他正在熟睡。他大概就是阿不都的爸爸了。
這時,阿不都從牆上輕輕地拿起他心愛的冬不拉,手指輕輕的一撥,彈了起來。優美的冬不拉悠揚而響,聰明的阿不都對著好骨打俏皮的眨了眨他的大眼睛,然後用他清脆明亮的童音唱起了一曲優美歌曲。「掀起你的蓋頭來……你的眉毛細又長啊,好比天上的彎月亮……。」
好骨打側耳傾聽,覺得十分獨特,絲絲入扣,悅耳動聽。阿不都以此一來用特有的方式歡迎好骨打,二來用音樂告訴家人他回來了。
順著陽光,好骨打的眼光移動,他看到另外一個房子里坐著一個少女的背影,她也正在豎起耳朵聆聽著冬不拉動人的旋律,同時專註的用她纖長靈巧的手指上下穿梳編織著一幅正吊起來精美的壁毯。她大概就是阿不都的姐姐了。陽光照著姐姐修長的背面,她像活脫脫的一尊雕塑。從好骨打的模特職業眼光來看,她的四肢,關節,身材是十分適合當個出色的模特的。
冬不拉停下來了,好骨打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了,「太好聽了,太好聽了。你的本事真不小啊,阿不都,謝謝了。」
大概是好骨打的聲音驚動了姐姐。
「阿不都!」房間里傳來了姐姐委婉動人的聲音「你回來了?」
「是的姐姐,我回來了」他拉著好骨打走進了壁毯工作室。「我還帶來了一個客人,今天是他出了高價買了我們的壁毯。他懷疑是不是你親自編織的壁毯,所以是要來證實這到底是不是你的作品的。」
好骨打得以進了門走向前,跟姐姐碰了面,這才得以近距離的看清這姑娘在沒有任何脂粉打扮的面目。他十分吃驚,他是見過世面的天界神人,見過仙女,見過一流的女模特。但是他覺得與仙女,模特相比,她長得比她們還要美麗。厚厚的褐色長發露出了精緻鮮明輪廓的西域女子特有的白皙紅潤的面容,高高的鼻樑下嵌著一個西域女子青翠欲滴紅紅的小嘴。
她身穿紅底白花絲質西域長袍,腳穿黑色皮製長靴,亭亭玉立緩緩的站了起來,羞澀的笑了笑表示歡迎。好骨打連忙上前答謝。
「我叫雷少鋒,是來自東洲市環宇模特有限公司的模特,很高興認識您。」他連忙從口袋了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雙手遞給姑娘。
姑娘像雕塑一樣在原地動也沒動,沒有一點反應。
「這是我的名片。」好骨打恭敬的再伸出手提醒姑娘。
「啊呀,雷先生!很抱歉,我忘了告訴你,我姐姐的眼睛是看不見任何東西的。」阿不都難為情的說「還是讓我代替她收下吧。」
「啊?!原來她是個看不見東西的盲女!」震驚,錯愕。好骨打把眼睛睜的大大的。
太不可思議了,她這樣重大生理缺陷居然還能有這麼高超的藝術能力,真是神了。更不可想象的是,她還能憑著她這小小的肩膀,卻居然撐起了這麼一個十分艱難的家。他被面前的這個美麗動人而又柔弱的小姑娘的堅強的毅力和創造力震撼的不知所措。不會流眼淚的好骨打感動的心裡直流眼淚。他心裡說,我這個堂堂的大英雄,卻真的不如她啊。
別看她現在還能撐起千斤重擔,像是很能幹。但是如果現在再稍微添一點點力,她很可能就會立刻垮下來的啊。他們一家確實需要及時幫助啊。我要是不出手相助她們一家,天地不容,實為不恥啊。該出手時就出手,英雄本色。從這一刻起他就暗下決心,發誓盡一切能力一定要好好幫助她們一家,渡過難關。
「雷先生,您請坐。」姑娘的嗓音委婉動聽。
阿不都搬來了椅子,還端來了一小碗香濃放了糖的羊奶熱茶。
「謝謝你,阿不都,」好骨打然後轉過頭對姐姐說「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丹古麗。」姑娘害羞低頭雙手擰著頭髮辮子輕輕的說。
「你的壁毯圖案這麼精美,色彩鮮艷生動漂亮,是怎樣編織的?」好骨打好奇的問道。她納悶,盲人怎麼能夠分辨色彩呢。
「根據工序,我會事先讓阿不都把麻條和羊毛混在一起后,分開放到紅綠黃白黑藍紫不同顏色的缸里浸泡,曬后,晾乾,搓成麻線,再用捲筒捲起來,然後,再嚴格按照紅綠黃白黑藍紫順序排放,所以根據不同的創作需要,我做到心中有數,分開顏色,因而懂得如何運用不同的顏色,去一根一根的把麻線按需要編織上壁毯里,並且撻實繃緊,從而達到色彩斑斕的視覺藝術效果。」丹古麗一個像資深的藝術家,了如指掌,侃侃而談。
「比如說,現在我正在編織的這個作品的畫面里是以大海為背景,我就用藍線,」她的縴手輕輕拉著藍線線筒說「白帆我用的是白色線,船體我用的是褐色線。」
好骨打大駭,沒想到她那一對纖細的小手,卻能夠創作出世界水平的作品,她真是個心明眼亮的大才女啊。令人欽佩。
「你正在完成的是什麼作品呢?」
「我正在細心編織著一個阿拉伯著名的【天方夜譚】小說里辛巴德七次航海曆險的故事。打算總共用七張壁毯分次完成。這是其中之一。」
「啊呀,你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本領,真是了不起啊,這麼好的手藝是從那裡學來的呢?」好骨打一邊問,一邊輕輕摸著看著那質地細密的手工非常精美的壁毯,細心的欣賞著,它的技藝精湛,構圖新穎,色彩獨特,想象力豐富,嘆為觀止。心想,即使這七張壁毯不是價值連城,但也是絕對有永久收藏價值不可多得的原生態手工作品。
「不瞞你說,我的師傅是有很高很深厚的阿拉伯和波斯文化和藝術造詣的老人,他來自西域,我從小就跟他學習了好多年他那爐火純青編織壁毯的技術。可是他離開我們已經有兩年多了。不幸的是從遙遠的沙漠傳來了他死於西域里的戰火,十分令人痛惜啊。」丹古麗露出了哀傷的神色。
「是啊,一代宗師,令人敬仰。」好骨打心有所思神往著未曾謀面的大師,心裡不能平靜。
「丹古麗,在我看來,你的作品已經是第一流的了,甚至可以說可能追上了你師傅他的水平了,不可多得哦。請你相信我,你的作品只要做好宣傳,一定能夠深入人心,廣受歡迎的。以後我一定想辦法幫你們一家打開市場。這樣才能讓阿不都儘快重新上學,不要再那麼辛苦的走出去城裡銷售壁毯了。」好骨打真誠的說。
「我們相信你,雷先生。」阿不都連忙說。
「爸爸得了什麼病呀?」好骨打關心的問道。
「唉,這裡所有的醫生都說不準,多數診斷為腦中風癱瘓,吃了很多葯獨不見好轉。看著他一天一天的加重,現在都卧床不起了,我們心裡很難過,很著急。」她傷心的流下來眼淚。
「為什麼不送他去城裡看醫生呢?」好骨打同情的說。
「真難啊,我三歲得了一場熱病,從此我的眼睛就再也看不見東西了。媽媽很早就去世了,所以我實在是沒辦法陪我爸爸去城裡看病。嗚….」丹古麗很難過。
好骨打低頭想了想接著說「丹古麗,不要難過。你看這樣好不好。我認為你爸爸在這裡的條件是再也不可能找到治好病的地方了,我想我們應該到大城市去試一試找醫生看病,哪裡的醫生見多識廣,醫療設備又先進,對你爸爸的病一定很有幫助的,這樣治癒機會就會更大。你說呢?」好骨打真誠的說。
「唉,雷先生其實這個我也已經想過了。但是,我的行動不方便,加上我弟弟阿不都年齡還小,到了大城市我們都不知道怎麼樣去看醫生。另外,雖然我們也正在積極掙錢為爸爸治病,可是我掙的錢還不夠,所以不敢出遠門。」丹古麗擔憂的說。
「丹古麗,你放心好了。我有能力願意從經濟和生活上盡一切能力去幫助你的爸爸看好病。」好骨打接著說「請相信我,我不單答應你在東洲市幫你爸爸找到好醫院好醫生看病,而且答應幫助你找到一份很好工作,因此會極大的改善你的經濟收入的。另外我還要答應幫助你弟弟進很好的學校讀書。讓你們一家生活的很好。」
其實,好骨打已經認定她是一個極其好的模特材料。他相信他一定能夠說服蘿拉吸收丹古麗加盟模特公司的,如果成功,從而會大大增加她們家庭收入的,這樣可以使他們一家徹底的脫貧。而且,丹古麗她是能夠為公司提高業績,真是兩全其美啊。
「真的嗎?」丹古麗小心的露出了一絲難得的歡心笑容。
「我對天發誓,這一定能夠實現。」好骨打信誓旦旦的說。
「姐姐,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不要輕易錯過啊。為了爸爸的病,我們要試一試啦。」阿不都興奮的說。
「唉,我爸爸現在的狀況也沒辦法作主,我們姐弟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那麼我看也只能夠這樣做了,碰碰運氣,希望爸爸能夠早日康復吧。」丹古麗也只好下決心了。
「我們儘早出發吧。」好骨打高興的說。
「好吧,明天我們就雇個馬車載著我們一家去火車站,跟著你進城,好嗎?」丹古麗態度認真的說。
「很好。事不宜遲,早作準備。」好骨打轉身拿起手機給東洲市的一個中介公司打電話,要中介幫忙就在好骨打所住的公寓房間隔壁,再租一套房子好讓丹古麗她們一家住在一起。
一切安排妥當。第二天,好骨打領著丹古麗一家離開了白楊村去東洲市去為她的爸爸看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