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豐
大豐大學畢業后的這一年,日子過得平淡無奇, 一天,生活周刊報上的中縫中, 六七個徵婚廣告其中有兩份一起了他的注意。這兩個女孩子條件相似, 都是大學教師,
一個是碩士畢業, 一個是本科畢業。前者27歲, 比自己大三歲, 後者和自己同齡。女碩士生的廣告其中有兩句話引起了他的興趣。 「熱愛文學, 崇尚藝術,
願意與你相識, 讓愛使我們的心靈保持著微笑和陽光」。大豐不由得對這位女碩士生有一些美好的遐想, 便寫了三頁的信紙, 附上自己的一張風景照,
寄羽溪轉這位編號F198065的女子。
過了兩周, 他收到了一封落款地址為XX大學的信。 大豐不免有點激動, 拆開信, 裡面同樣有一張彩照, 同樣寫了三頁的信紙,從信上看,
她的一手鋼筆字比自己的那一手字漂亮多了, 照片上的人,也是好看的, 大大的眼睛, 只是有些憂鬱的樣子。信寫得有文采,語氣十分真誠。信最後問他,
是否願意見一面?她的名字叫小文。
於是他和她約定, 周日她去他家見他。
門鈴響了, 在裡屋的大豐不由得有些心慌。 父親在客廳里叫他:大豐,有同學找你。 他走到廳里, 看到了父親旁邊站著的她,她手中捧著一束鮮花,
長發披肩,淡淡的微笑著朝他說了聲, 你好。 他也淡淡的說,你來啦。她把花遞給大豐,大豐接過去放在桌上。雙方有點靦腆。 倒是父親在一旁熱情洋溢, 說大豐,
去倒茶給你同學, 又讓小文坐,不要拘束, 等大豐端來了茶, 便說你們談,然後就知趣地離開了。
大豐說路上還順利嗎。 小文答到: 還好。 換了兩輛公交車, 也就到了。大豐給她倒了熱茶, 聊了一會,又帶她到樓下自己的一居室坐了一會,小文說,
然後說要不我們去公園走走? 小文說好的。大豐就和小文去了離家不遠的浦東公園,坐在公園裡長凳上, 他們談起了自己的一些過去的愛情經歷。
小文說到自己一場已經結束的愛情時,哭了。 大豐心裡也很不好受, 沒想到這是個沉浸在往日愛情傷痛中的脆弱女孩。 大豐說不要難過了,這些都過去了,
我們去外灘吃肯特雞好嗎, 小文點點頭, 說好的。
他們乘公共汽車去了外灘的肯特雞店, 那是上海第一家肯特雞店。那時候, 上海只有這一家肯特雞店。中午店裡幾乎滿座,
大豐讓小文在一對看上去快吃完的一對青年位置後面等,自己去開票處先排隊去買東西, 大豐問小文想吃什麼,小文說我也不知道,
我是第一次吃肯特雞,你吃什麼我就什麼,大豐問那你飲料是要可樂還是雪碧, 小文說可樂。
等那對青年吃完走了, 小文坐下來,又將自己的包放在對面的位置上給大豐占著座位,然後她有點心神不定地看遠處開票處排隊的大豐。
她是頭一次到這裡, 不免膽怯。於是越發對大豐多了幾分依賴。 當大豐端著放滿食物的盤子過來時, 看到她焦急盼望的目光,便感到對她又多了份憐惜。
大豐把番茄沙斯擠出來, 擠在盒子里, 叫她把薯條沾上那番茄沙斯吃。 她照他說的做了,還彷彿感激似地朝他一笑。
她的眼睛還因著剛才在公園裡的哭而顯得潮潮的。
吃完肯特雞店,他們就分了手。
小文
大豐家在浦東。 小文起了個大早, 先去花店, 自己點了幾枝菖蒲花,幾枝康耐馨, 配成一束, 讓花店老闆娘包紮好,
這束花用去了小文十五塊錢, 小文的工資那時並不高,也就是九十幾元。 小文穿著鐵鏽紅的毛衣, 呢裙子, 這是她第一次見大豐, 已經見過大豐的照片,
照片上的那個笑得陽光燦爛的小男孩, 他比她小三歲, 他就象個大孩子,顯得比他實際的年齡要小。
小文是和自己同一個寢室的室友劉麗一起去登徵婚廣告的。 她們倆在廣告上許多方面都相似, 比如未婚,滬籍,重點高校畢業,
高資家庭,高校教師,比如:無房。 除了一個寫容貌秀麗,另一個寫容貌嬌美。除了在愛好方面有些不同,大致是相同的,所以她倆收到的應徵信,
有三分之一是一稿兩投的。
小文從收到的幾十封信中, 挑出一些還可以考慮的, 這些個可以考慮的人里, 小文把大豐排在了第一,這倒並非是大豐條件是最好的,
這裡頭有一個主要的原因, 是大豐沒有給劉麗寫信, 只給小文寫了信。 小文想, 按說劉麗是更和大豐相當些,比如都是本科, 又是同齡,
為什麼大豐要選學歷和年齡都比他高大的自己呢?廣告上是哪一條讓大豐對自己情有獨鍾呢,小文決定把大豐做為重點考慮對象。
小文的基本要求有幾點, 比如必須全日制本科以上學歷, 比如必須知識分子家庭,
比如必須是上海人。比如身高一定得173以上。比如得有房。 當然還應該眉目清秀, 如果長相太糟,估計自己也培養不出愛情來。
大豐恰恰是符合一上幾條必要條件的。
雖然大豐的字很糟, 象蟹爬。 但信寫得是很真誠的。
對於那些可以考慮的人選中一稿兩投的, 她和劉麗也很有默契, 凡劉麗說對哪位有興趣,小文便說是挺適合你的, 去看看吧。
小文和劉麗心照不宣地, 相讓著, 不必去爭而傷了彼此之間的友誼。 況且如果小文和劉麗不要好,也就不會相約著一起去登廣告了。
門開了小文最先見到的是大豐的爸爸, 說實話, 那天, 大豐的爸爸給小文留下了一生都一直保持著的好印象。看到大豐,
小文覺得照片上的他比他本人要好看。
小文 第一次見到大豐, 都把他當知心朋友, 什麼都說, 說自己失去的愛情, 說自己對愛的失望和委屈,
她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把第一次見面的氣氛搞得沉重,傷感。
到了周五下午, 小文教研組常規的政治學習時間, 四點鐘學習完, 小文並不走, 她在等大豐電話。果然,
大豐打來了電話,約好周日他來學校找小文。大豐如果打電話給小文, 只有事先約好小文在辦公室等他電話,學校里的電話到了5:30下班后,就既不能打出也不能打進了。
宿舍里的傳呼電話, 離小文的宿舍樓隔了兩棟樓,所以聯繫起來是很不方便的。
第二次見面,他們去了虹口公園, 她談著談著, 就又談到那個話題, 談她以前的男友, 談到傷心處, 便多喝了些啤酒,
又哭了起來。而大豐是不會喝酒,見她一個人居然喝了一瓶啤酒, 不由得有點驚駭。
小文很喜歡排簫和娜娜莫斯科麗的歌, 說好借給大豐聽。下一次約會時,小文見到大豐,把磁帶盒交給大豐,大豐打開盒,看到裡面排的整整齊齊的十盒磁帶,
心裡很感動。 大豐很感動, 小文卻不知道。
小文問大豐, 大學時有女朋友么, 大豐含含糊糊地說有, 小文便問那為了什麼而分了手, 大豐說, 因為現實問題,什麼現實問題?因為她分到外地去了。
小文聽了, 目光便有些暗淡, 她心想, 原來大豐是很現實的人, 就因為人在兩地, 就把愛情放棄了。小文想自己為了愛情是可以隨他去天涯海角, 她想在這一點上,
她和大豐是多麼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