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期間,當然是指1966年夏至1976年秋這十年,官方早已有定義,民間基本認同,雖然也有這樣和那樣的不同意見。本文按官方定義。
另類讀書者,是說在那段日子裡,非主流的讀書,那段日子的主流讀書是怎樣的?毛澤東的著作,還有紅旗雜誌,人民日報及地方黨報,一些歌頌文革或符合當時主旋律的書(包括一些小說),還有就是某些時段的紅衛兵小報或造反派的報紙上及相關的讀物。這些均不是我這個帖子要寫的書籍的閱讀。也不涉及地下出版物,我所寫的是文革前國家正式出版社出版的書籍,或者文革期間官方出版的內部資料或書籍。
時間上久遠了,記憶上難免模糊而且可能會出錯,另外,當年的觸及有限,加上有工作要忙,所寫下的只能是一些記憶的片斷。
首先想到的是美國作家德萊塞先生的大作《「天才」》。這本書,我是67年夏天讀到的,是從同科室的一個同事那兒借來的,她是文革前從廠的工會的圖書室借出來的。大概是文革了,圖書室關門了,她不能歸還了,於是這本書就留在她手上了。文革已進行一年多了,一些同事之間已相當了解,又是技術崗位,總有些方便,於是就可借到書看。與當時的大局對比,能讀到這本書在那個時代是不容易的。
天才這個本書可在下面這個鏈接讀到
http://www.ty2016.net/book/Dreiser_02/
當代的年青人也許早就失去了讀這類書的興趣了吧。
我那時讀到的感覺是什麽?很複雜的心情吧,凄涼還是失望,均有些吧,好在那時我是個年青人,不會因為讀了一本書就對生活失去希望的,
很奇怪,小說里那個歌唱家張寧(?)的那種把世事看透的那種精明後面的凄涼,那種對美的追求及認為美是瞬間就消逝的某種人生感嘆總會在某個時間裡穿過時空走進我的思索中。這些思緒,不可能向任何人透露。
我住在集體宿舍,和幾個老工人在一個住所。老工人們對於我的讀書是理解而且同情的,我也不會妨礙任何人,在休息天抓緊時間讀完,就歸還給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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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讀讀這些美國的或是英法作家的書,很平常的事。那時可不行。根據時間,地點,讀書人的身份以及其它種種因素,是可能會給讀書的人或傳遞的人惹來麻煩的,有時可能就是涉及人生安危的大麻煩。因為這些書已打上毒草的標記。那末,相互傳書的人要信得過,讀完書的人也要少廢話,如萬一被積極分子告發,則不得出賣上家,得自己承擔一切後果。而且可以這樣說:毒草吶,要批判,是吧,那就得先看,是不是?
在那些日子裡,工廠里的很多人已學得聰敏啦,自1967夏天後就沒在本廠聽說過因讀「壞」書而出事的事例。現在回憶起來,這種地下讀書的人在廠里還是有的,不是很多,一些年青的技術人員,還有工人中一些高中畢業生。我不在那些人的圈子裡,但是,他們其中的有些人對我已有所了解,他們知道我不會去哪兒報告,也不會去哪兒宣傳。
在1971年後的林彪事件以後的某天,我去模具工裝車間的技術辦公室找模具工裝的設計師,他不在。偶然見到一個女技術員L在給工裝設計師的助手-女技術員M傳書,啊,「約翰 克里斯多夫」。
我見到了,就笑笑,裝做不大懂的樣子,她們也對我笑笑,裝做很隨便的樣子。那個年齡較小的L送完書後走了,年長的M見房間內沒別人了說:「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啊,你都見到啦,你回到你的部門就不要說,好吧?」
我說:「這個自然,放心,你們怎麼讀這本書了呢?」
M回答:「小L不僅僅是讀了,而且是讀完后痛哭了,說安多納德就是她的寫照。」
在那個工廠里,要是喜歡或願意讀德萊賽和羅曼羅蘭的小說的職工們,他們的家大多在城市,父母有文化或在以前比較有錢,但是49年後,家庭大多被說成是資產階級或小資 產階級吧,大多是家庭這些原因而失去進入大學的機會。他們本人大多為高中畢業生,中文課的底子其實是相當地好。他們大多是在1964年前後(文革前)進廠,大多成為生產線上的工人,其中的少數因努力及某些機遇能做基層的技術工作,成為同時進廠的年青人的被羨慕對 象。
另外,廠里也分配到幾批中專及技校畢業生,他們也喜歡讀書,與上述的高中畢業生比,所讀的可能會比較主旋律些吧。
那末,工人們呢,中年和老年工人的多數限於文化程度及家庭負擔等因素,恐怕說不上,工余還能讀什麼小說及別的書的吧。
工廠里有些車間里也有小學及初中文化的青工,他們也是會讀些這樣或那樣的閑書的啊。我見到過他們傳遞些缺封面或缺頁的小說,聽他們的閑聊,三國演義,水滸,封神演義,東周列國等是受到歡迎的,,,,。而且還有連環畫(小人書)在被偷偷傳著看,
一次,我在某車間,看到一個青工在邊上作換班休息,坐在地上,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本小人書,看著看著,自己笑起來了。正好休息時間到了,他一把將書裝進口袋,上工位幹活去了,林彪事件以後,偷偷讀些閑書的現象在廠里的青工之間也比較平常了,只要不在眾人面前嚷嚷,當然也就是這些中國的小說書及小人書之類。
我在那些歲月里,是有些幸運,能讀到一些常人所讀不到的國家出版機構所出的某些書籍,加上,還是能讀到魯迅以及某些回憶錄。有空時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