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的呼喚　之　姬元】　（６）

冒著熱氣的山泉水浸過彌子瑕高大的身體，他不禁長長地呻吟了一聲來享受著這份愜意。兩年的牢獄之災，這是他第一次體驗到作回人上人的珍貴。他把眼光從窗外豐茂的木葉上收回來，看著內室另外一邊的姬元。

姬元正安靜地坐在席上，手裡拿著一把小刀，津津有味地修著自己的指甲。彷彿在雕刻著一個什麼物件。水汽瀰漫在房間的中央，讓他們彼此都不能看的十分真切。但是似乎那份真切本來就是多餘的。只要知道對方的存在，彷彿一整天就可以這樣懶懶地過去。

或許這就是我們的所在吧，兩人同時這樣想著。

夕陽很快就到了桃林的樹梢，姬元和子瑕卻還在慢慢地走在碩果累累的林間，子瑕抬手慢慢摘下了一個大個兒的桃子，在衣襟上擦了擦就遞了過來。姬元正要接過，子瑕的手卻倏地收了回去，張嘴做勢要咬，他卻又慢慢地放下，笑道：今年的雨水不多，大概不用我來替你嘗了。

他的聲音還是同以前一樣的開朗，但卻分明帶了一絲的蒼涼。

「雨水嘛，總是會有多和少的年景」，姬元接過桃子，咬了一口，滿口的香甜。他伸手拍了拍子瑕的肩膀，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比一向魁偉的子瑕，反而高了半寸。

兩人就這樣慢慢地象桃館走去。卻誰也沒有看到林中的那兩雙哀怨和憤怒的眼睛。

伯玉和南子，一個是當今的權臣，一個是當寵的愛姬，他們要闖入御苑，一個小小的桃園吏又如何能阻擋住他們。

「卻不知當今君上，心思卻在這個彌子瑕的男人身上！」南子是第一個綳不住的，待兩人走遠，她就跳了起來，她對自己的美色一向自信，卻沒有算到今天這個結果。

伯玉卻沒有吭聲，雖然內心的火焰幾乎要把他整個人吞噬，但他必須保持鎮定。他緩緩駕著輕車載著南子駛出桃園。腦海中卻翻騰著各種設想。

「南姬勿須太過煩惱。」快到甘露台的時候，悶悶的伯玉終於開了腔，「其實事情也不是沒有挽回的機會。」

人有七情六慾，這個伯玉很早就明白，雖然他的朋友魯國的孔丘，經常說仁愛才是最強大的力量，但是喜歡變通的他，卻很早就知道嫉妒和佔有的慾望，也未必會輸給愛。

「南姬，我的朋友孔丘，是魯國有名的偉男，他年輕的時候就能把城門的橫杠舉起來走上一圈，而且明天他就要來拜會衛君。「

說到這裡，伯玉頓了一頓，停下車子，對著滿臉疑惑的南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魯國孔丘的風儀，一向聞名中原四國的。雖然和心不在焉急著回桃園的衛君的交談並不十分投機，驅車在衛都的街市上，看著衛國的青年女子把發著清香的艾草一把把地投擲給自己，他雖然不動聲色地還禮，心中的那份挫折，還是受了不少寬慰。

待他把眼光移迴路面，兩個青衣宦者，已經謙恭地把持住了他的韁繩。

「南姬在甘露台設宴款待孔夫子」，宦者低聲地傳達著，手裡的韁繩，卻絲毫不容商量地緊緊地握著。

「哦。。南妃如此盛情。。」孔丘不由得沉吟了一下。南子是聞名天下的美人，魅惑妖嬈，他必須要考慮自己的名聲。

但他孔丘，卻又怎麼會怕了一個婦人，看著半車的艾草，他一股傲氣油然而生。

「那丘就從命叨擾了。」他一抖韁，兩個宦者便摔向路旁，輕車頭一轉，孔丘直奔甘露台而去。

甘露台的侍衛並不多，孔丘下了車，便直接踱了進去，腰間博帶上的玉石敲打在佩劍的銅口上，發出叮噹的聲音。君子鳴玉而行本當無所禁忌。孔丘昂然地這樣想著。接引的宮女把他引領到了一個房間就靜靜地離開了。他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靜靜地關閉的房門。

如同一股清亮的泉水湧出山間的石隘，一個豐盈明媚的女子突然地從一面影壁後面轉出。輕紗宮裝並不能遮蓋住他曼妙的身材。從裝束上孔丘明明白白的判斷出這就是南子，而她燦爛的笑容和無邪的精緻面龐，卻怎麼也和他心目中的淫靡廢政的妖女聯繫不起來。

一剎那間，孔丘居然痴迷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像一個鄉間的少年。連行禮都忘了。

南子卻一步步裊裊地走了過來，離他還只有一尺遠的時候才停下，抬起她美麗的大眼睛，春水一般的眸子直直地攝入孔丘的目光。一頭青絲的薰香，讓孔丘的呼吸都亂了節奏。

「請夫子這邊廂說話吧。」她伸手去拉他的腰帶，甘露台的雲石地面上，立刻響起了一串清麗的叮叮噹噹。

盯著那一串佩玉，蘧伯玉輕輕地掩上布簾，他輕輕地關好側門，驅車直奔桃園。雖然他自己都覺得瘋狂，但是他一定要去試驗他最後的這個機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