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中國讀者不太清楚這樣的情況,在西方,很多人一直在為日本說話,他們一直說,日本在二戰中的罪行都是假的,都是中國人和朝鮮人編出來騙人的,日本沒有做南京大屠殺這樣的事,日本也沒有強征慰安婦,關於日本的這些負面報道都是騙人的。」
11月1日至2日,由某網承辦的2014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在北京舉行,藉此機會,與美籍華裔科幻作家、世界科幻雨果獎和星雲獎得主、《三體》等多部華語作品的英文版譯者劉宇昆先生進行了一次深度對話,劉宇昆談及自己的一部作品因為「爭議性」而被美國編輯退稿。
大多數讀者對劉宇昆的認識,往往從劉宇昆的《愛的演算法》、《結繩記事》、《手中紙,心中愛》、《幻影》等作品開始,並深深被隱藏在科幻世界背後的情感元素所打動。正如劉宇昆所描述的,「技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將人和人之間的情感、人和人怎樣互相看自己、怎麼會有那樣的格式與隔膜等等表達出來」。下面來看看對劉宇昆的採訪。
劉宇昆:分別當然有,但一言難盡。我在美國投稿時,《終結歷史之人》這篇小說有很多次被編輯退稿,一般給我的回復是「這篇文章很有意思,但你講的歷史爭議性太大,(我們)不願意惹這個麻煩」。
也就是說,美國的編輯並不是這篇小說的內容有多不好,而是他覺得爭議性太大,這篇小說就變得不是娛樂性的小說,而是一種激起爭議性的話題。而他們不想發表的原因,在於雜誌主要是娛樂性質的出版,作為編輯,當然不希望在作品發表后,有一大堆不高興的讀者寫信來罵你。這與制度無關,而是由市場來決定的。
在美國,我聽到的爭吵很多,比如經常有編輯在吵,說辦雜誌是要發揮政治引導作用,還是只供讀者娛樂。美國經常有人批評說,「某某雜誌從來不出版女權作家寫的小說」,「雜誌里都是一些打打殺殺的爺們兒寫出的小說」,「為什麼不發表女作家寫的東西」等等。
編輯會說:「我只是要娛樂我的讀者,讀者就是喜歡看這樣的小說。如果你真想要發表女權小說,有很多其他雜誌可發表。」在美國,這種爭吵經常有,即作為編輯,是繼續娛樂你已有的讀者呢,還是想要挑戰一些比較有大眾爭議的話題?我的小說,編輯不願意發表,並不是因為他們覺得我寫的有什麼不對,只是覺得太有爭議性,他們不願意引來麻煩。
(編者註:在《終結歷史之人:一部紀錄片》這部小說中,劉宇昆講述了華裔歷史學家魏博士在妻子日裔物理學家桐野明美的幫助下,用量子物理技術直接目擊1940年侵華日軍731部隊的暴行的故事。)
我在寫《終結歷史之人》這篇小說時,曾和一些為日本辯護的學者、網上的人進行了交流,想知道他們的想法。也許中國讀者不太清楚這樣的情況,而在西方,很多人一直在為日本說話,他們一直說,日本在二戰中的罪行都是假的,都是中國人和朝鮮人編出來騙人的,日本沒有做南京大屠殺這樣的事,日本也沒有強征慰安婦,關於日本的這些負面報道都是騙人的。這在中國人聽來可能有點不可思議,但西方就是這樣。現在,不會有人出來為納粹德國講話,但為日本人辯護的人有很多,而且在西方有一定的市場,很多人都相信他們說的話。我想和這些人談談,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想。
我覺得很奇怪,日本的文化在西方有很大的影響力,很多人覺得日本是一個神秘的、具有東方文化精髓的國度,在他們看來,日本在二戰中犯下的罪行是不可想像的,因為大和民族是這樣一個文明的、善良的民族,怎麼會有那種事情發生?
不可能,肯定是中國人編造的。在西方沒有生活過、經歷過,對這種事是沒法相信的,但他們就是這樣想的。所以當張純如出版了《南京大屠殺》一書後,美國很多學者和普通人都覺得張純如是騙人。
對我來說,這是很痛苦的,寫這篇小說很痛苦,因為我在寫作時,和那些為日本辯護的人交涉過很多,也聽他們罵了很多,內心很痛苦。但我們對歷史有責任,歷史發生了,就算有人不願意說出來,還是要說出來。當時寫這篇小說是想要做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