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國藩並非天才,也不是天生聖人,他小時候同其他孩子一樣天真調皮,甚至有點頑劣。
曾國藩6歲發矇,他有一個最大特點就是「磨書」,一部新書到他手上,沒幾天就磨得稀爛。老師沒法,就找來一張牛皮紙(一種黃褐色的耐磨厚紙)裁成書本大小的紙片,把當天所授的經典,抄錄一節貼在他的課桌上,讓他熟讀。但他並不認真朗讀,只是用食指在牛皮紙上反覆摩擦,直到紙上的文字被磨光。老師生氣了,叫他背書,他卻倒背如流。從此老師每天抄一張,他就每天磨一張,這樣,不到一年,一部《論語》就已爛熟於心。
曾國藩貪玩,有一次趁老師不在,他便跑到家塾的院子里摘花,剛好被院子的主人看見,告訴了老師,自然少不了挨訓罰站。為了報復,放學后,他又跑到院子里,用石頭把主人的大金魚缸的底部砸了一個小洞,就悄悄溜走了。第二天早上,主人發現缸里的金魚全死了。明知是曾國藩所為,但拿不出證據,又怕惹出更多的麻煩,只好忍氣吞聲,不了了之。
曾國藩孩提時如此頑劣,老師對他自然也有生氣的時候,有時不免挖苦諷刺他幾句。有一位陳老師曾訓斥他說:「你如果不認真讀書,不要說舉人進士,恐怕連縣學也進不了,你要是進了學,我給你背傘當跟班。」後來曾國藩16歲入縣學,考上第七名童生。之後便去拜謝這位老師,辭別時,他故意把傘留在老師家裡。老師送走他后發現他留下的傘,立即背了追上去還給他,曾一見心中竊喜,連忙轉過身,大聲說:「感謝先生給我背傘!」
欽點翰林
道光十八年(1838)曾國藩考中進士,時年28歲。按清代科舉制度,舉人入京參加由禮部主持的會試,中試者稱貢士。全體貢士還要參加在保和殿由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然後按成績分為三等:一等三名,稱為「一甲」,由皇帝賜「進士及第」。二等若干名,稱為二甲,由皇帝賜「進士出身」。其餘的列為三等,稱「三甲」,由皇帝賜「同進士出身」。一甲的三名分別授翰林院修撰、編修,二甲、三甲再參加一次朝考,分出等級。優等的進翰林院充庶吉士,其餘的分配到朝廷各部或地方任職。
曾國藩會試中第38名貢士。傳說曾國藩參加殿試的頭天晚上,道光帝做了一個異夢,夢見自己正坐在龍椅上,忽聽一聲巨響,太和殿東南角的一根大柱岌岌可危,即將傾倒。正在驚慌之際,忽見一紅臉漢子,捲袖向前,將柱子扶正,太和殿轉危為安。夢醒之後,道光帝心想,國家必有危難,也將有挽狂瀾於既倒的人物。決定此次殿試親自收卷察看今科每一位進士,尋找夢中之人。
第二天,他果然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前邊擺放一張高桌,每個考生都必須把考卷送交皇帝手上。輪到曾國藩交卷時,他低下頭,雙手把卷子遞上去。曾國藩個子矮小,雖然雙手高高舉起,但道光帝還是夠不著,於是下旨叫他「抬頭」。曾國藩只得抬頭把卷子遞上去。因為低頭舉手的時間過長,雙頰蹩得通紅,道光帝一看,此人很像自己夢中的紅臉大漢,立即在他的考卷上用硃筆做了記號。
閱卷后,道光帝過問此卷,主考官複查,發現此卷塗改超過50處,已列入三甲第42名。他立即調閱此卷,在朝考時將它列入一等,欽點為翰林院庶吉士。按照清代制度三甲非列一等,不能入翰林院,而宰相必須是翰林出身,據說道光此舉是有意在將來拜曾國藩為相。
曾國藩中進士后,在翰林院任庶吉士,拜理學家倭仁為師,與軍機大臣穆彰阿結交甚密。穆氏和倭仁多次向道光帝推介他。穆說他「留心時務,熟悉掌故,可備大用」。倭說他「天性聰慧,過目不忘,人才難得」。道光帝早已留意此人,只是未曾親自考察,不知是否名實相符。
有一天,道光帝下旨:著曾國藩立即入殿陛見。曾國藩趕緊進入宮中,由太監導引到一殿內坐等。但奇怪的是過了近一個時辰,卻不見皇上接見。正在狐疑之際,突然接到旨意說:改天再行召見。曾國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不知出了什麼事,趕緊去找穆、倭二人。
穆、倭知道這是皇上在考察曾的「熟悉掌故」和「過目不忘」。於是問曾當時呆在什麼房間,房間里有何裝飾,曾茫然不知。只說當時惶恐呆坐,不敢抬頭去看。穆彰阿急忙連夜派遣親信,帶上400兩紋銀,找到值班太監,請他將房間里的書畫內容一一抄出。
原來道光帝讓他待召的地方是懸挂祖宗遺像與遺訓的偏殿,太監把歷代祖訓抄出后,曾國藩連夜背熟。待到第二天道光正式召見時,問他從太祖到仁宗的遺訓,他對答如流。於是道光帝便真正相信曾國藩確是「熟悉掌故」,而且「過目不忘」。
外號「剃頭」
曾國藩雖然是個文人,但殺起人來卻毫不手軟。他給朝廷上疏說:「欲用重典,以鋤強暴,即臣得殘忍之名,亦不敢辭。」
咸豐二年(1852),他到長沙辦團練,在城中魚塘口設立行轅。據說開轅之日,為祭帥旗,他令部下捉兩個匪徒來祭旗。部下一時之間,無法捉到「匪徒」,就在小吳門外抓了兩個乞丐充數,他說「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殺兩個叫花子開張」。
殺戒一開,不可收拾,為了樹威,不免濫殺無辜。當時湖南地區會黨甚多,長沙尤甚。會黨原是城鄉無業游民、手工業者和社會黑惡勢力組建的一種民間秘密組織,初無政治方向,只求結黨自保。為了生存和發展,在不良頭目的帶領下,常有殺人越貨、綁架盜竊之事發生。自從太平軍入湘,會黨開始活躍,有的公開投向太平軍,如天地會的大部分成員加入了太平軍。這引起曾國藩的極度恐慌,擔心會黨毀了他的功業,於是痛下決心,將清查會黨當作第一要務,「嚴刑峻法,痛加誅戮」。
有一次,在湘江上,發現有強行勒索民船的會黨和游勇。曾國藩聞信立即派人捉了三人,當即梟首示眾。據說,審案局開局,他殺了200多會匪開張;長沙的湘鄉碼頭開張,他殺了16個「匪徒」來祭。他還下令各地團紳和地方官員,可以自行捕殺,「不必一一報官」,並且表示「斷無以多殺為悔」。
曾國藩此舉令上下震恐,一時「曾剃頭」之名廣為傳播,他的家鄉荷葉塘有民諺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怕萬一,就怕寬一(寬一即曾國藩小名)。」他的門生李瀚章,時任益陽縣令,見其殺戮過甚,曾寫信給他,勸他「廣施仁義,緩於刑法」。他斥之為「書生之論」,置之不理。
扶乩請仙
曾國藩並非軍事天才,與太平軍作戰,先後近十次因戰敗投水自殺被部下救起。僅靖港一戰就兩次投水,還寫了長達幾千字的遺書,曰:「天喪吾,非寇死吾也。」
咸豐八年(1858)十月,他率領部將李續賓、曾國華攻安徽三河鎮,遭到太平軍英王陳玉成十萬大軍合圍。結果李續賓部6000人(系湘軍精銳)全部被殲,曾國華、李續賓戰死。曾國藩趁大霧逃脫,躲到江北一農戶家,抱頭痛哭,頓足捶胸說:「元氣喪盡! 元氣喪盡!」
據說在開戰之前,曾國藩曾請來一個名叫馬六的人來扶乩,預卜凶吉。於是馬六口中念念有詞,最後請來了「蓋天古佛」。這位佛祖在乩盤上留下一句似詩題不似詩題,似謎語不似謎語的話:「賦得偃武修文得閑字。」曾氏不解,以為「偃武修文」是停止戰事,開展文治,從此可以回家賦閑休息。就問馬六,敵人是不是會不戰自退? 馬六頷首而已。於是敵人不戰自退的話即刻傳入軍中,軍心渙散,士氣懈怠,一戰即潰。
事後曾國藩對這乩辭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幕僚李元度說:「那馬六莫不是陳玉成派來擾亂軍心的探子。」一語提醒了曾國藩,這才想起那乩辭是暗示此戰必敗。
「賦」字「偃武」,即去掉「武」字,是「貝」字。「貝」字「修文」,即加上「文」字是「敗」字。「得閑字」是說「賦得偃武修文」這句話中的「得」字是個「閑」字,即多餘的字。解開謎一樣的乩辭,曾國藩十分氣惱,然而也無可奈何。
枯藤老樹
曾國藩晚年多種疾病纏身,使他十分痛苦。
一是眼疾。他的右眼於同治八年既已失明,這對平生離不開讀寫字而且公務繁忙的他來說,真是苦不堪言。
二是肝風病。這是個中醫學的病名,表現為陣發性手足麻木和抽筋,舌頭僵硬以致失語,甚至大小便失禁。
三是癬疾。曾國藩自幼即有體癬,全身瘙癢,搔之則白色皮屑散落一地,終身不愈。
四是疝氣。愈是認真看書寫字,愈是疼痛難當。
五是牙痛。曾氏晚年「牙疼殊甚」,疼時坐立不安,「繞屋彷徨,不能治事」。
由於多種疾病的折磨,加上繁忙的公務,曾國藩面色枯黃,深感「精力益衰」,「志氣不振」。幕僚彭麗生告訴他一個偏方,用黑驢皮膠蒸老母雞可治陰虛,增強體質。曾國藩信以為真,但南京一時買不到驢膠,就以龜膠替代。結果蒸出的雞湯濃而且膩,勉強吃下去,感到有點反胃,佐以腐乳,不想大嘔不止。
曾國藩真的到了膏盡燈滅的時候, 實際年齡還不到61周歲。同治十一年正月二十三日,他的肝風病又發作了,經搶救,病情得以平復。
正月二十六日出城接客,病又發,「舌蹇不能語」。回署調整后,勉強寫完了《劉松山墓誌》300 多字,這成了他的絕筆。
二月初四午後突然想起要到總督府衙後花園走走,由人攙扶而行,曾紀澤隨後。走到一梅樹下,他突感腳麻,隨從隨即扶他坐在樹下。過了一會兒,發現曾國藩已是一動不動,原來他已死在梅樹下了。但據史載,他是回到廳堂之後才逝世的,這樣比較符合儒教的「壽終正寢」的最佳結局。
據說他家鄉的人們早就知道這位侯爺快要不行了。因為他們發現白玉堂屋后的那棵大楓樹已出現枯枝敗葉,纏繞在它身上的那根大青藤也已經枯萎。而那條大青藤正是曾國藩這條「癩龍」的化身。此藤繁茂,曾氏就發達,就登科,就陞官,就打勝仗;此藤枯萎凋零,曾氏就倒運,就丁憂,就打敗仗。現在此藤枯死,自然他的生命也就要結束了。曾國藩的晚年的確像枯藤老樹,沒有了半點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