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2014年的8月8日。
6年前的那個8月8日,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那天晚上的北京,是一個悶熱的桑拿天,坐在開幕式現場的人們,汗流浹背。我與幾個朋友,在家裡面對電視屏幕喝啤酒。
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百年夢圓」重要,好像搞定這場活動就會明天更美好。
有些人對照別的國家,奧運之後,后威權時代的改變能夠在這裡上演。帶著對未來的憧憬,聽著四處傳唱的《北京歡迎你》,很多人都在想象著未來。一個計程車司機給北京交通廣播電台的主持人發去簡訊,說他是龍祥計程車公司的司機,說他的老婆剛剛生了一對雙胞胎,說他給孩子分別取名「奧龍」和「奧祥」。
總之,那是一個重要的時刻,這個國家已經好久沒有一件事情,可以從上到下共同期待了。如果時間可以停滯,就停留在大腳印在空中燦爛暫放的那個晚上吧。儘管那個晚上悶熱得讓人窒息,但不影響那種一個新時代正在開啟的感覺。那感覺,實在太美好。就像一個酒至微醺的人,暫時忘了一切煩惱。以至於,當那一切過去,都成了美好的記憶。
如今來看,那時的北京,美好有很多:比如,如果你對照當下,就會感慨,那時房價真便宜啊,那時買車不搖號,那時候開車不限行,那時候還不知道什麼是霧霾,那時候外來的孩子讀書還不特別難……
這種對照,會讓覺得,曾經站在奧運節點上對於未來的期待,像是一個黑色幽默——幽默如那首唱遍全國的《北京歡迎你》。歡迎只在歌曲里,美好只在想象里。
一個朋友說,那個晚上,她作為奧組委的帶薪實習生,在鳥巢看開幕式,對未來充滿希望。
那時候,真的有各種美好啊。
那時候,中央電視台的美女主持沈冰同學,還是奧運節目「總主持」,帥哥芮成鋼剛剛從英語頻道掉到經濟頻道,即將開始他風光的主持生涯。那時候,湯燦在希臘雅典舉辦《光榮與夢想——奧運之旅湯燦2008雅典演唱會》,然後在北京盛會閉幕式參與合唱《今夜月明》。那時候,老虎強調這場盛會的安全順利進行,關係到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以及國家形象。那時候,「通姦」還不會被曝光,那時候,貪腐還不擔心被「算賬」。
那個在開幕式現場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朋友說,後來的「未來」,將她殺了個措手不及。呵呵,何況是你啊。
那個時代還沒有微博,還沒有多少人使用智能手機,3G還是一種設想。那簡直就是一個史前的年代。
呼嘯而來的新時代,超出了所有人任何人的預期。無論老虎還是蒼蠅,無論是薄還是厚,都像搭乘了一列沒有剎車系統的高鐵。
這就是所謂的轉型年代。這種鮮艷的旗幟迎風飄揚,在擁擠中碾壓,在奔跑中倉皇。堂會狂歡過後的一地凌亂,才是真相,每天,都是狼奔豕突。
在懷疑當下的前提下去懷念從前,就是一種「心理疾病」。這段文字,與其說是帶你懷念從前,不如說是想要表達「未來慘烈到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