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真可用東西方階級屬性區分？

上海社會科學院的御用學者張維為近日在黨報發表文章說，西方主流對「民主、自由、人權」的解釋，有意忽略於己不利的歷史事實。這些觀念，是人類共同財富，絕非只屬於西方國家，這些源自西方的觀念，中國人民也豐富了其內涵。

那就讓我們專文分析與「自由」這一概念相關問題。

自由作為一種人文精神，中國二千五六百年以前就已產生，老子的道德經倡導的無為精神，蘊含著得天道者得大自由的理念，而莊子的逍遙遊，就是自由自在地神遊於天地之間，以藝術形像或文學語言詮釋了老子的天道自由精神；孔子的思想中，「從心所欲不逾矩」，是從人類道德精神角度談自由與道德律的，我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但必然在一定的規範之內。

某種意義上，道家講出了西方自由理念中的人的生命自由權，「人人生而自由，但卻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儒家講出了自由與規則、責任之間的關係，人的社會自由與責任規則相關聯，規則之內有自己的自由度。

西方人的自由理念，是將人類的自由權看成神聖的人權，通過法律方式予以確定，自由權成為憲法賦予的基本人權，而這一權利不僅通過二戰之後的聯合國憲章予以確認，也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極不情願予以確定，即公民擁有結社、言論、信仰、遊行示威罷工等等權利。

如果說中國人民對自由這一理念有豐富內涵的話，應該是古代發生的事情，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儒釋道文化中，都有關於心靈自由、道德責任與自由的相關論述，當代中國黨和政府，以及張維為這樣的黨的御用知識分子，卻製造了價值理念的巨大混亂。毛澤東時代以來，中國人民已經沒有任何豐富「自由」這一類理念的可能，因為話語權完全被黨國媒體與文件所掌控。張維為大言不慚地說中國人民為「自由」這一類政治理念也豐富了內涵，不知從何說起？

讓我們看看史實：

「自由」被人為割裂，半個世紀前，自由即被分成社會主義自由與資本主義自由，資本主義的自由即「資產階級自由化」：

在1959年劉少奇《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勝利》一文中，當時蘇共指責毛澤東在中國發起的「雙百」（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運動，是實行資產階級「自由化」政策，劉少奇於是在文中回應：「有人說，我們採取『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就是採取資產階級『自由主義』的政策，即所謂『自由化』的政策。……我們採取這個方針，絕不是實行資產階級的『自由化』政策，而是實行無產階級的極端堅定的階級政策。」

翻開中共與蘇共論戰的這段歷史，張維為做夢也沒想到，資產階級自由化這頂帽子，原創作者並非中共，而是蘇共，被戴在頭上的，正是中共的領袖，時任國家主席劉少奇，卻在為此進行辯護，認為雙百方針屬於無產階級，但屬於無產階級的雙百方針，卻是引蛇出洞的釣餌，無數知識分子因此被打成右派，劉少奇還有習近平的父親習仲勛也沒有倖免。

中共將「自由化」前面加上「資產階級的」，第一個提出者是鄧小平，1980年12月25日，他在《貫徹調整方針，保證安定團結》的講話中指出，「要批判和反對崇拜資本主義、主張資產階級自由化的傾向」，資產階級自由化概念在此被正式提出后，鄧小平開始了習慣性使用：有學者統計在《鄧小平文選》第3卷中有52篇涉及，占43.7%。其它如1985年5月20日鄧小平會見台灣大學教授陳鼓應時也有談及。對資產階級自由化言論的打擊上綱上線，最終上升到法律層面：1997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中對應的「顛覆國家政權罪」（第105、113、56條）對煽動和顛覆社會主義制度的言行規定了最高可至死刑的刑事處罰。

在鄧小平、江澤民及其後的時代里，資產階級自由化不僅是頂帽子，還是一個有罪的口袋，任何政治異已的言論與行動，都可以被包攬進去，予以最高級別的打擊，從1986年12月初起中國科學技術大學（位於安徽合肥）學生因為基層人民代表選舉不民主而舉行示威抗議活動（八六學潮），到後來的八九民運，有關當局發表宣言，均視其為「資產階級自由化」的思潮導致：「'資產階級自由化'崇拜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民主、自由「否定社會主義。」

鄧小平用「資產階級自由化」這隻口袋，把中共兩任總書記（胡耀邦、趙紫陽）都包了進去，也因此鎮壓了震撼世界的八九民運。現在看來，鄧小平這位軍旅出身的黨國領導人，幾乎沒有任何理論修養，但他卻利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大討論，把兩個凡是派的黨國第一領導人華國鋒整倒，繼而又以資產階級自由化的罪名，將胡趙兩位總書記逼退，這背後，並不是鄧的理論水平的威力，而是槍指揮黨的暗政治規則使然。所以，資產階級自由化，只是一頂子虛烏有的帽子。理論借口只是一種工具化虛飾，掩蓋了什麼呢，掩蓋了槍指揮黨這樣嚴酷的現實。

把人類分成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把自由這一概念也分成無產階級的與資產階級的，或按東西方劃分，是蘇共與中共的「偉大」發明，現在張維為這樣的學貫中西的黨內學者仍然固守這一劃分法，它是豐富了人類關於自由的理念呢，還是歪曲了自由這一偉大的概念呢？他們公然分裂這些概念，並使資產階級自由化、西方自由化有罪化。

憲法賦予公民的種種自由權，也被政府以各種政令方式剝奪，自由成為懸在空中，寫在紙上，卻不與公民社會生活有實際的關聯。中國公民享受不到國家憲法賦予的自由，但中國的黨政特權者們，卻享受到了無產階級的絕對自由，他們可以超越法律，剝奪地主資本家財富，可以剝奪農民土地，可以把知識分子打成右派，可以強拆民宅，可以侵犯人權。只要政治正確，可以無惡不作（享有法外的絕對自由）。

臣張維為們理直氣壯不講理論不講史實不講邏輯，完全一副霸道的口吻歪曲理論概念，其目的是理論上亮劍，理論之劍說穿了不過是紙劍，為什麼紙做的劍也會驅逼知識分子們低頭認罪或默然無聲？因為這些專制的理論家們，依仗的是極權政治賜給的預取預奪預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