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社會主義作過一些思考,對這種社會制度作出準確的甄別,我認為這是對自已負責任的表現,畢竟,我們都生活於其中,而社會主義給我最直觀的判斷,是它對於生命和人的權利的極度蔑視,這一點,我在其他文章中曾經提到過,社會主義否定作為個體存在的主體性,用一種虛幻的集體意識取而代之,這種觀念導致了個人責任感的「合法」缺席,一個建立在沒有責任感基礎上的社會,一個不存在個人自主意識的社會,不可能是一個健康的、有安全感的社會,因此,在我們身上發生的許多令人義憤填膺或啼笑皆非的事情,以及對於這些事情呈現出的一種無人負責的局面,其實都是有據可循的,顯然,這不能簡單地歸罪於個人的品行或者道德出現問題,而是社會主義實踐於真實的生活世界與生俱來的一樁原罪。
馬克思主義者用「政治」的眼光劃定了兩種不同類型的道德標準,即無產階級的道德和資產階級的道德,所謂政治的眼光,它意味著這樣一些東西,即衡量一個人的價值在於是否忠誠於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的意識形態,是否聽命於黨確定下來的各種路線、方針、政策,這是它界定人的道德是否符合既定要求的參照標準,除此之外,一切與道德有關的辯解都是虛偽的、沒有意義的,我認為這種用政治的眼光來界定道德的標準是有問題的,在我看來,並沒有超越人性本身的道德觀念,道德只與人的善惡、品性、行為發生關聯,同人的良心和生活體驗相關,而與抽象的、整體的階級性無關,比如,一個資本家可能擁有良好的人品和道德,而一個無產者同樣可能是一個道德敗壞的人;又比如,一位虔誠的基督教信徒或者法輪功學員可能擁有好的德行,而一位自稱信仰唯物主義的黨的工作者卻極有可能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像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這些東西自然都超出了馬克思當時思考的抽屜學術範疇,他並沒有去探索這些同個人存在息息相關的東西,而這其實更為根本的觸及到人類靈魂和良心,生活永遠比教科書更有說服力,在現實生活中沒有一種叫做「集體人格」或「集體道德」的人類意識存在,這種虛假的意識最終都會落實到作為行為主體的每一個人類個體身上來,將個人的道德水平根據政治的需要人為地拔高或貶低到某種抽象的狀態,除了藉此推卸這個人應當承擔的起碼的實際責任,使他的行為免受來自其良心深處的譴責和拷問,我認為沒有任何其他的現實意義。
馬克思主義者從來不會用一種真正的道德眼光來觀察世界,在他們眼中,道德首先必須服從於政治的需要,必須符合歷史進步這一歷史的必然規律,問題在於,政治是否就是生活的全部?在真實的世界里,衡量「進步」的標準是什麼?到底由誰來最終界定「進步」?假如針對這些實質性的問題作深入的探求,我們會發現,它們遠比馬克思主義教條和它的強制性更為有趣,也更為隱晦、複雜,然而,它所提倡的道德觀念卻充斥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之中,犬牙交錯,盤根錯節,比如,像人與人之間相互提防、揭發、陷害、告密等這些不光彩的事情,無論是從倫理學還是社會常識的角度,這些東西都是不道德的,任何一個有正義感的社會都不會提倡人們如此去行動,但是,它卻符合共產主義的美學原理和道德觀念,並被美化為一種「進步」的世界觀,不理解這一點,我們就無法理解像「階級鬥爭」這樣的社會現象為何在一個共產黨國家可以被廣泛地發動起來,總之,在他們眼中,道德是屬於上層建築的東西,而不是處於人們生活世界里的一種心理上的底層結構,它不是用來解決人與自身的關係、人與世界的關係、以及人們之間如何相處的問題,而是作為一種階級統治的工具,高高地凌駕於人性之上,並進而壓制和腐蝕人性本身,更確切地講,它非但沒有被有效地改造成一種「先進」的道德,反而被異化成為一件違反人性本身的新鮮事物了。
我們也許更加註重社會主義對於傳統政治理念的徹底顛覆,往往容易忽視它對於人類道德水平的腐蝕與污染,客觀地講,道德更為深遠地影響到人們對待生活的態度,它與人類自身的具體行為相通,與人的靈魂和心靈相通,與人性、自由和真實的生活相通,事實上,一種良好的政治形態只能建立在好的道德觀念和操守的基礎之上,而一個道德敗壞的社會,一個人的道德必須服從於意識形態及其命令的社會,不可能發展出好的政治形態,譬如: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