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身份變敏感海外遊子裡外不是人何時了

國民身份變敏感海外遊子裡外不是人何時了

矯海濤

在聯合國《世界人權宣言》英文版中，「Nationality」一詞，準確的中文翻譯，不是所謂的「國籍」，而應該是國家歸屬。現代文明時代，國家歸屬有兩種關係。一種是先天的、自然的國家民族血緣關係，即國民身份National。另一種是後天的社會的國家行政隸屬關係，即公民身份Citizenship。與國家歸屬Nationality直接相關對應的英文，是出自於同一詞根的國民身份National。

祖國建國七十周年即將到來。由於中美貿易戰帶來的國民身份變敏感，海外炎黃子孫陷入裡外不是人的尷尬困境。中秋望明月，愛國單相思，遊子情遠非「鄉愁「二字可表。

判別一個人的國家歸屬，民族國家和移民國家國情不同，依據國民身份還是公民身份，也各有不同。

在民族國家，例如中國，有著共同民族血緣的國民，是國家社會的主體。國家歸屬通常看其先天的、自然的國家民族血緣關係，即國民身份。按照現代文明的國際共識，在中國出生，或父母一方是中國國民所生的子女，就是中國國民，通俗的說法，就是中國人。生為中國人，終生都無法改變其中國國民身份，無法改變與生俱來的自然血緣國家民族歸屬關係。體現國家行政隸屬關係的中國公民身份可以喪失或放棄，外國的公民身份可以取得一個或更多，但體現中國國民、中國人的自然血緣國家民族歸屬關係的國民身份不能改變，也無法改變。

由於多種政治因素，部分炎黃子孫，如台灣同胞和海外僑胞，國家社會行政管理關係不隸屬於中央政府，沒有或失去中國公民身份，不是中國公民，但仍屬於中國國民、中國人。漢奸國賊和犯罪分子等，被剝奪了中國公民權，也依然是中國國民、中國人。事實上，在中國這個一國分治已七十年的民族國家，把中央政府管轄的大陸公民身份視為國籍，用來判別國家歸屬，判別是不是中國國民、中國人，有著相當大的局限性。受中國國籍法誤導，不少國人搞不清國民、公民和居民的區別，把三種身份與所謂的國籍混為一談，以為沒中國戶籍，沒中國護照，沒大陸公民身份，就不再是中國人。有了外國公民身份就是外國人，移民就是不愛國，等等。此類說法，或是坐井觀天自欺欺人的淺薄之見，或是出於排斥海外遊子的某種政治動機而強詞奪理，或是對出國移民的羨慕嫉妒恨兼而有之。

在移民國家，例如美國、加拿大，國人絕大多數是來自世界各國的移民，國民身份千差萬別。真正的國民，即土著印地安人等，早已被國家社會邊緣化。這種國情，決定了國家歸屬不能像民族國家一樣憑種族血緣或自然的先天的國民身份來判別，而只能看其後天的、社會的國家行政隸屬關係，即公民身份。公民身份不分哪國國民哪國人，也不改變誰是哪國國民哪國人。不論是本國出生，還是外來移民，只要符合法定公民條件，就可以成為公民，行政上歸所在國家政府管轄，並享有參與住在國社會行政管理等權利和相應的法定義務。

值得警覺的是，最近幾年，伴隨著貿易和移民政策的排外傾向越來越嚴重，在美國這個民族大熔爐里，國民身份卻變得越來越敏感。實際上，美國從官方到民間，從不認為有了本國公民身份就是美國人。在法律上，他們對本國出生的公民（即美國人，相當於其他民族國家的國民）與外來歸化公民，有許多不一樣的規定。例如，只有本國出生的公民（美國人），才有資格參選總統；外來歸化公民，觸犯重罪的可以依法取消其公民身份，驅逐回其祖國。收緊移民政策，不但非法移民受到整肅，外來合法移民，包括已獲得歸化公民身份、永久居民身份的，也由於其與生俱來的國民身份，受到不同程度的衝擊。中美貿易戰以來，牽涉到有美國公民身份和綠卡的華裔或中國技術移民、學者、留學生被監視、解職、調查、入獄、驅逐等，已屢見不鮮。美國海關經常查問入境人士的出生國家。甚至美國軍人在海外其他國家出生子女的國家歸屬認定，也受到了影響。對於海外大陸移民，不管中國政府承認還是不承認其中國國民身份和公民身份，美國政府和美國人都認定這個群體屬於中國國民、中國人，不是美國人。日漸增多的事例顯示，缺少自知之明，有了美國公民身份，就把自己當美國人，把住在國當成祖國或自己的國家去愛，類似於去愛別人的父母、配偶一樣，時常會被當地人罵滾回你的國家去。喧賓奪主，動不動就掛舉揮動五星紅旗，更易惹來非議。

美國政府和美國人不把中國出生的海外大陸移民當美國人，自有國際共識法理可依。聯合國《世界人權宣言》明確規定，人人有權享有國家歸屬。任何人的國家歸屬不得任意剝奪，亦不得否認其改變國家歸屬的權利。人人在各國境內有權自由遷徙和居住。人人有權離開任何國家，包括其本國在內，並有權返回他的國家。令人困惑難解的是，海外大陸移民的祖國政府，卻東施效顰、舍本求末，不拿本國國民身份當回事，把移民國家的公民身份、永久居民身份視為判別國家歸屬的唯一的籍，與戶籍、祖籍相捆綁，否認有外國公民身份的海外大陸移民是中國國民或中國人，甚至把海外炎黃子孫群體當海外勢力或敵對勢力加以防範。

土生土長、地地道道的海外中國人，聯合國、全世界都公認你是中國人，沒用。你的祖國政府不承認，說有公民身份歸中國政府管的，就是中國人，中國政府管不到的，就是外國華人。沒中國戶籍、護照，就基因突變不再是中國人了，被划入洋人之類。鬱悶不？被他國萬里挑一選中的人才，外流的國門敞開著，迴流的國門卻緊鎖著。國際人才流動只出不進，只輸不贏，原因就在於畫地為牢的戶籍、國籍堵死了海外遊子回國回家落葉歸根的路。回祖國無簽證或簽證過期，沒像刑滿釋放人員一樣24小時內去當地公安機關報到，就按外國人「非法入境、非法居住、非法就業」清理整治。官方公開改用「祖籍國」的說法，切割祖國歸屬關係，將獲得外國公民身份的數千萬海外僑胞自動放棄給外國，當外國人對待，既深傷了數千萬海外中國心，損害了炎黃子孫生為中國人的尊嚴和基本人權，也鑄成了中央政府不認海外國民為僑、海外華人不再被國人同胞認作中國人的曠世悲哀。更有高官吃裡扒外，替外國政府招安新移民操心，鼓勵本國培養出來的海外人才樂不思蜀，老老實實做外國好公民（良民）。割棄了上千萬國民喪權辱國，還為他人做嫁衣，已經不是丟人現眼沒出息那麼簡單了。

縱觀當今世界，不用說美國加拿大等現代文明國家，也不用說印度、印尼、菲律賓、泰國等東南亞國家，就連台灣、香港，都承認其海外移民的國民身份或公民身份。在本國本地出生的國民移民海外，回本國本地都是自由的，無需辦理外國人簽證。失去祖國國民身份和國民待遇，被切斷迴流歸路，不能自由回母國探親、居住、工作、求學、投資、創業的，在祖國和住在國裡外不是人（既不是中國人，也不是外國人）的，只有改革開放後走出國門的上千萬海外中國大陸移民這個群體，獨一無二。

把外國公民身份當成國籍，看成是國家歸屬的唯一標準，獲益的是移民接受國，被切割受傷害的卻是本國海外遊子和中華民族自身。對中國這個民族國家來說，顯而易見，國民身份比公民身份更為重要，與國家歸屬、國家認同關係更為密切。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中國是海內外所有炎黃子孫的祖國。在一國分治的狀態下，向不認同自己是中央政府管轄的公民，但認同自己是中國國民或中國人的港澳台胞發回鄉證，給予國民或准國民待遇，無可非議；而拒絕向生來就是中國國民、中國人的上千萬海外大陸移民發放海外僑胞身份證或華裔卡，剝奪其中國國民身份和國民待遇，把他們當洋人拒之於國門之外，就顯得中外不辨六親不認無情無義了。

多年前，本人在《不承認雙重國籍的三大惡果》一文中，就曾指出海外中國移民與祖國政府漸行漸遠的趨勢。如今，中美貿易戰已再次敲響警鐘，若不拋棄陳腐落後的中國國籍法，海外上千萬中國大陸移民重蹈四千多萬東南亞華裔後代覆轍，與祖國漸行漸遠覆水難收的趨勢恐將無法逆轉。

十多年來，本人曾一再疾呼，取消限制海外人才自由迴流的「千人計劃」，對上千萬海外大陸移民人才迴流報效祖國敞開國門。若能如此，上千萬海外人才都可像三文魚自由迴流祖地一樣，衝破國籍、戶籍限制，報效祖國，享受國民待遇，哪還用搞「千人計劃」授人以柄，牽連海外相關人士被住在國清查呢？

建國七十周年，堂堂中華大國還搞不清誰是中國國民中國人，不僅是港澳台胞和海外遊子的不幸，也是整個中華民族的斷臂之痛。國民乃現代民族國家之本。從滿清後期至民國抗戰，上百年來，下南洋闖西洋的海外遊子，都不曾失去過中國國民身份。海外華僑愛祖國，與祖國同呼吸共命運，是中華民族的自豪與驕傲。沒有海外華僑的貢獻支持，不會有中華民族的崛起。共和國走到今天，上應無愧於列祖列宗革命之母，下應對得起海內外炎黃子孫後代。正本清源，將上千萬海外大陸移民正名為中國國民，正名為海外僑胞，我輩不為，更待何時？

被切割了祖國歸屬關係，依然深愛母國，為母國分憂解難，與母國同呼吸共命運，是海外遊子難能可貴的胸懷。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敞開祖國母親的懷抱，發放海外僑胞身份證或華裔卡，還海外大陸移民回祖國的自由和國民待遇，乃利國利民之人間正道。得道多助，海內外骨肉同胞同心同德，凝聚為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民族復興才大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