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轉載: 杜月笙的1931 (4)

作者:五湖煙景  於 2012-3-11 04:13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文史雜談

作者: 遙望天河   2005-09-30

  

 

  1931年9.18事變,張學良丟失東北,成了全中國人神共憤的賣國將軍,不久就脹著一肚子氣黯然下野,和于鳳至來到上海散心。杜月笙對這位「過氣將軍」照樣待之以上賓,盡心伺候,不讓張學良有半點冷落之感。那時節張學良沉湎於毒品,面容滯暗,精神不振,杜慨然為之策劃治療,去其沉痾。所以張到滬不久,就遷居福煦路181號,由專門醫生為他凈毒除癮。經過一段時間后,張學良慢慢脫離苦害。所以,杜月笙逢人便說,「漢卿有決心。」


   杜月笙眼光遠,不孜孜於近利,不論當權的或在野的,他都肯折節結交。對於有些落魄的名士,也給以接濟和收養,以籠絡人心。有一個姓楊的,曾任福建督軍的秘書長,卸任時,將歷年搜刮所得,裝了6隻大皮箱,其中全是珠寶古玩。派人押運來上海,準備在租界當寓公。不料船到上海后,發現6個箱子全不翼而飛。楊得訊后,請淞滬鎮守使代為查訪,毫無結果。改請杜月笙幫忙,只3個小時,就全部追回來了。楊某感激之餘,拿出4000元,請杜月笙轉酬其部下。杜月笙堅持不受,說:「自家人,交個朋友。」杜月笙還供養著一大批軍政界失勢的名流,如籌安會六君子之一的楊度,在袁世凱帝制失敗以後避居上海,杜月笙請他做秘書,每月供奉大洋五百,還送一棟住宅,楊度在清末民初可是「帝王師」一流的人物,居然被杜月笙收羅來,可見杜的氣派不小。此外袁世凱多年的心腹秘書張一麟亦受過杜的接濟,原北洋政府的教育總長(被魯迅譏為老虎總長)的章士釗,在政界失勢之後也成了杜的法律顧問,此外上海灘的名律師秦奎聯也是他的法律顧問。杜月笙有什麼事情需要打官司,就讓他們兩人出面,沒有不贏的道理,這兩位雖然貴為上海灘上的一流大律師,卻甘願為杜月笙效「犬馬之勞」。當然,杜月笙給他們的好處不小,過年過節都有紅包,此外如果是為一些富翁打官司、敲竹杠,這些律師是可以撈不少的,而杜月笙向來包攬替富翁了斷家務的糾紛,這時候讓這幾位律師出面,既體面又實惠。


   總之,無論南北軍閥與官僚政客以及外國名人到上海,他都想辦法通過各方面關係去聯絡應酬一番。他最得意的是日本元老西園寺到上海時,對他表示非常好感。有一次杜月笙和范紹曾閑談,說起自己和西園寺一直保持聯繫,范還將信將疑,後來范的兒子去日本留學,杜月笙寫了封信交給范的兒子帶給西園寺,果然很得到照顧范這才大開了眼界,對杜月笙關係之廣佩服得五體投地。甚至連李頓調查團來到上海,杜也曾盛情招待,主持中國海關與郵政的外國佬也同他經常保持往來。

 

   這樣說來,好像杜月笙真的是個菩薩心腸、有求必應,只知與人為善、從不與人為難的大善士了。卻又不然。如果上面說的是杜月笙「溫柔敦厚」、「俠義心腸」的一面,則他還有扮鬼臉的一面。不過,他扮起鬼臉來也總是那麼「斯文有禮」,決不會如張嘯林之流滿口噴糞、赤膊揚拳。他用心計,用神不知鬼不覺的手段把人家收拾掉了,輕輕鬆鬆拍拍手,用乾淨的毛巾優雅地擦擦手,然後環顧四圍,象沒事人的踱著慢步。你絕對不會覺得他很可惡,因為,紳士才是他想要的面目。


   杜月笙曾經想暗殺宋慶齡,這是軍統特務沈醉披露的密聞。在蔣屠殺工農、建立南京國民政府之後,宋慶齡和國民黨左派人士和蔣分裂,積極組織反蔣活動,蔣介石對宋慶齡仇恨萬分,多次想下毒手,只因怕受到全國人民的指責(或者懼於宋美齡的反對),才遲遲未敢下手,成天派大批特務在她所住的法國公園附近莫里哀路住宅前後進行監視。有時,特務們寫信或打電話進行恐嚇、侮辱,她不但不曾被這些無恥的卑劣行徑嚇倒,反而更積極地從事反蔣活動。最後,蔣介石叫戴笠派上海行動組長趙理君(化名陶士能),於1933年6月間,將中國民權保障同盟執行委員兼總幹事楊銓(杏佛)打死在離宋宅不遠的亞爾培路,企圖以此威嚇她。宋慶齡似乎知道這些伎倆出自蔣介石,她也藐視不顧,依然反蔣如故。後來蔣介石狠了心,讓戴笠動手消滅宋慶齡。戴笠和沈醉想了個辦法,想以製造交通事故的方式將宋慶齡撞成癱瘓,只留她一條性命,讓她再無反蔣的精力。這個計劃中杜月笙參預很深,他給沈醉弄到了一輛構造十分結實的德國小車,擋風玻璃也換成了子彈打不透的保險玻璃。沈醉試了一下,車子很好,只等戴笠一聲令下,就可馬上出動。事先沈觀察了宋慶齡每次外出通常經過的幾條馬路,認為從她的住宅經環龍路、華龍路到霞飛路口等處下手最為適宜,因為法租界巡捕房內都有杜月笙的熟人,出事後疏通也方便些。但後來因為怕弄得不好撞死了宋慶齡,不好向宋美齡交代,這個計劃就打消了。從此事可見蔣介石的心狠手毒,連國父孫中山的未亡人他也要殺害,杜月笙則只要是蔣介石交代下來的任務,不管多麼傷天害理,他也敢幹,他們兩位的流氓作風如出一轍。據宋慶齡後來說,蔣介石就是一個流氓,如果不是娶了宋美齡,信了基督教,他只會比這更壞。


   還有一件事也可見杜月笙的心腸硬。張嘯林和杜月笙是情同手足的關係,他們一起打天下,一起坐天下,在上海灘上聯手打造了鐵桶的江山。但是杜月笙在抗戰的時候,因為張嘯林做了漢奸,就下令自己的門生將張嘯林幹掉,這件事站在國家大義的立場來看,當然是值得稱讚的,但這在幫會規矩來看則是手足相殘,壞了幫規,而且殺張嘯林的是杜月笙的手下,則這些人更是以下犯上、欺師滅祖。張嘯林之所以落水當漢奸,固然和這人無氣節有關,但也和他想從杜月笙勢力之下出頭的想法有關。按出道和得勢的時間來看,張嘯林資歷比杜月笙早,輩分也比杜高,但自從杜月笙立住足以後,他的勢力反而超過黃金榮、張嘯林,凌駕這二位前輩之上,張嘯林無論在聲望、勢力和關係上,都無法和杜月笙比肩,而張嘯林自認是喝過幾滴墨水的人,論文韜武略自己都比杜強,所以一直不服氣。現在看到杜月笙的勢力隨著國民黨政府的撤退在消退,他認為這是一個壓倒杜的機會,所以當杜邀他一起撤退出上海的時候,他唯唯諾諾,不肯表態,實際上這時候日本人在和他秘密接觸。後來杜知道張嘯林不肯隨政府撤退,就不再勉強。不料張嘯林在杜離開上海之後,竟真的落水做了漢奸,以他在上海的影響,這是一件對中國抗戰很不利的事。當戴笠的手下陳墨負責在上海埋伏鋤奸的時候,杜月笙答應自己的一切資源都可由軍統調用,陳墨想幹掉張嘯林,向杜請示,杜沒有拒絕,也就是默認了。於是陳墨在萬墨林等人的協助下先後三次暗殺張嘯林,最後一次才把他除掉。第一次是張嘯林和另外一個漢奸俞葉封(他幫助張嘯林收購棉花、煤炭等戰略物資送交給日軍)一起去戲院聽戲,軍統人員向張的包廂射擊,結果張恰好接日本人的電話外出一會兒,躲過了這次暗殺,將另一位漢奸打成了篩子。經過這次暗殺之後,張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深居簡出,極為謹慎,所以暗殺的機會很小了。第二次,是張不得不外出的一次,陳墨等人得到消息,預先埋伏在十字路口,看到張嘯林的車隊來了,在十字路口停住的時候,用機槍掃射張的座車,結果張的司機見機很快,馬上踩油門沖了過去,張只受了點輕傷。從此以後,張乾脆不出門。於是有第三次暗殺:軍統買通張嘯林的綽號叫王和尚的保鏢林懷部,他是張嘯林大兒子奶媽的兒子,槍法奇准,可以說百發百中。張嘯林看中他的絕技,又認為是屬於「家生奴」性質的人,是親信中的親信,便收他為貼身保鏢。林對張的落水做漢奸甚為不滿,又加上張性情火爆,喜怒無常,打罵手下人是常事,張的手下沒有人對他感恩戴德的。陳默買通了林懷部,曉以抗日大義,要他伺機除奸。於是這天張嘯林在樓上會客室會見偽杭州鋁箔局局長吳靜觀的時候,林懷部藉機生事,和張嘯林的司機吵架,吵得張嘯林在樓上火冒三丈,探出頭來大罵讓他們滾開,這時候林和張對罵,罵得興起,抬手一槍,只見一顆子彈從張嘯林張著的嘴裡鑽進去,穿過後腦,從枕骨出來。張嘯林只哼了一聲,便倒在樓板上,死了。吳靜觀回過神來以後,便急忙撥電話向日本憲兵隊報警,他還在撥電話的時候,林幾步竄上二樓,又一槍結果了他的性命。林懷部走下來,坐在大門口一條板凳上,將手槍往旁邊一放,點起一支煙來,對圍上來的一幫人說:「好漢做事好漢當,是我林懷部除掉這個大漢奸的,現在等著法國巡捕房來抓。這事與你們無關!你們誰也別亂動,我的槍法你們是知道的。」於是張嘯林手下也沒人敢拘捕他,直到法國巡捕房的人將他帶走。因為這時期,日本與英、法、美尚未宣戰,日本憲兵隊要進入租界,還得巡捕房同意,辦手續才行。這樣,等日本憲兵趕到,林懷部早已被陳墨等事先布置好的法國租界巡捕房帶走了。


   杜月笙安排自己的門徒來暗殺多年兄弟,可以說是大義滅親,做得非常對。但這件事杜從不敢張揚,就是他的手下也是一個字都不敢提。後來萬墨林被吳四寶抓住,吳四寶嚴刑逼供萬墨林,就是想知道誰主持暗殺了張嘯林(因張正在籌備當浙江省省長,也算一汪偽政權的要人),萬咬緊牙關不敢吐漏半點實情,實在打得狠了,只說這件事不能說,打死我也不能說,說出來杜先生沒法做人了!這就是暗示杜月笙參加進來了。後來杜月笙抗戰後重歸上海,卻再也沒有住進華格臬路的杜公館,而是寧願出重資在華懋大廈頂層十八樓租了一層作為居處,就是因為張嘯林的公館和杜月笙公館只有一牆之隔,杜月笙覺得過意不去,不願再住在哪裡受晦氣。杜激於民族大義除掉了張嘯林,他心中恐怕也並不好受。


   杜月笙起家是在幫會,他立身還是在幫會,雖然他後來漂白了當了「大善人」,他在上海灘上作惡的事也盡人皆知,不過沒有人敢公開提出來罷了。他替宋子文了結風流案就是「地道」的狠毒手段。


   當年宋子良在上海灘,其名聲雖然比不上他哥哥宋子文和三位嫁予黨國政要的富貴姐姐,但畢竟是皇親國戚,豪門闊少,也算得上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這個風流倜儻的流氓公子有一次上維也納舞廳跳舞時,被該舞廳舞女張小姐的美貌所傾倒,頻頻地約張小姐跳舞、看戲、吃飯,為張小姐購買衣服、首飾、不久,又在一家豪華旅社包了一間客房,作為與張小姐的幽會之所。幾個月後,正當宋子良把張小姐玩膩了而在外面別覓新歡時,有一天張小姐突然告訴宋子良她懷孕了。宋子良本想把張小姐玩弄一番后丟幾個錢將她打發走,聽到張小姐懷孕的事吃了一驚,他拿出了幾千元錢,要張小姐夫打胎,從此兩人一刀兩斷。但張小姐不肯善罷甘休,提出要十萬元,作為她母子倆今後的生活費。宋子良玩一個舞女豈肯付出如此巨款!但張小姐的態度卻越來越硬,並揚言如不答應她提出的條件,就要將她與宋子良秘密姘居並懷孕的事情捅到報紙上去。宋子良見事情不妙,不能收場,便跑到杜公館,請杜月笙幫忙。杜月笙他聽宋子良說完事情經過後,一口答應此事由他出面解決。他準備怎麼解決?這回可決不是由他出錢來給宋子文擦屁股。他指使幾個手下,將這位紅舞女神不知鬼不覺地綁架了,綁住她的手腳,在她的嘴裡塞上了毛巾,把她裝進了麻袋,待天黑后,把她抬上小火輪,駛時吳淞口外扔進了長江。她連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葬身魚腹,連半個銀毫子都沒見到。這種手法,杜月笙擅長的,叫「種荷花」。杜月笙就這樣心狠手辣地以兩條人命的代價,為宋子良「乾淨利落,不留後患」地解決了一樁風流案。兩年後,法捕房副總監饒伯澤在處理刺殺大世界經理唐嘉鵬案件時,意外地發現了張小姐遇害的一些線索,經過他親自偵查,終於掌握了全部內情。但此案涉及國民黨政府顯要人物宋子文、宋美齡的弟弟,饒伯澤不敢擅自行動,打電話請示法國政府,法國政府當局也不想為一個舞女與國民黨政府搞僵關係,故遲遲不予答覆。這兩條人命也就沉冤黃浦江底了。


   不過,有時候有「不明內情」的禁毒當局還要敲一敲這隻大染缸和聚寶盆,杜月笙則採取硬碰硬的手段,收拾局面。屬於十九路軍系統的戴戟當上海警備司令時,有此他手下的特務將嗎啡大王陳坤元扣押在英租界新新公司樓上,準備不通過英租界巡捕房把陳秘密押回司令部。此事被一個姓陳的妓女看到,立刻打電話向杜報告,杜馬上叫顧嘉棠帶了八個挾槍的大壽,闖進房間,硬是從特務手中把陳搶走。戴戟因為這是在租界,吃了這個悶虧也不敢聲張,更是連指使的後台都沒摸清楚。


   蔣介石的嫡系,黃埔出身的蔡勁軍被任命為上海市公安局局長。大概剛來的時候還有點黃埔熱血青年的血氣,不肯和杜月笙「同流合污」,上任伊始,將杜月笙安排的公安局的一幫關係戶全盤清退。杜月笙不動聲色,忍氣吞聲。但很快蔡勁軍就嘗到杜月笙的厲害了。有一次國民政府主席林森來滬視察,蔡派軍樂隊大張旗鼓地去歡迎,結果這一大隊旗幟鮮明的人馬走到法租界就被灰溜溜繳了械,全部樂隊都被法租界巡捕房拘去,原因是其中數人隨身攜帶武器,違反租界規定。蔡勁軍大為光火,卻也無可奈何,因為租界是在國民政府鞭長莫及的三界之外。後來有人指點蔡勁軍,以後給杜先生面子,就不會這樣丟面子了。蔡勁軍至此才明白,得罪杜月笙,在上海灘寸步難行。杜月笙這種硬和狠,是上海灘上一般大亨不敢與他交鋒的一個原因,因為他連武裝軍警門口都敢去上門「拔牙」,連上海市公安局都敢「修理」,一般角色他就更不放在眼裡了。其實,杜月笙的之所以在還很年輕的時候就能收服一幫兄弟,跟他這「狠」字訣有關。據說他在剛開始給賭場「抱台腳」的時候,賭場主人看不上他(杜月笙的確身子骨太軟弱,不說熊腰虎背、膀闊腰圓,他連一般的流氓身坯都不夠),不肯讓他護場。杜月笙一看,這場子塌大了,怕以後再也撐不起來,一股怒氣只在胸中翻湧,抽出一把解腕尖刀,往自己大腿上使勁一紮,鮮血直冒,讓在場的人看得膽戰心驚,那老闆嚇得連忙呼人救護,只喊英雄英雄,某人有眼無珠。杜月笙為人,軟中有硬,乍一看,斯斯文文,但該心狠手毒的時候,他下手比誰都狠,手段比一般人都毒。就像一條竹葉青,盤在蒼林翠竹中,如果不去惹他,你可以把他當風景,一旦你去撩撥他,甚至去踩他尾巴,那他露出的就是毒牙。


   他從離開黃金榮家在上海自立門戶之後,便極力主義避免樹敵,但看不起他的人還是很多,尤其是那些老上海以買辦起家的工商巨子,一般都和租界當局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有財也有勢,對杜月笙這種十六鋪起家的白相人是嗤之以鼻的。所以杜月笙起家的時候,就受到老一輩的買辦富豪的壓迫。這其中最使他懷恨的就是魏廷榮兄弟。魏是浙江幫,在上海的勢力比杜形成得早,在法租界也是風雲人物。當江浙軍閥混戰時,不少散兵游勇竄倒法租界來,租界治安大亂,於是魏廷榮發起創辦「中華義勇團」,自任團長,幫同維護租界治安,很得法國人賞識,以後還當過商會會長和法租界公董局華董。當杜嶄露頭角時,魏怕他將來與自己競爭,便處處壓制他,杜羽毛未豐時只能與他虛與委蛇,忍氣吞聲。但到了杜月笙和國民黨政權建立關係,在法國人那裡也打通了關節的時候,他就使出狠招了。他先是派人去綁架魏廷榮,未成,又組織人馬暗殺,結果魏廷榮聞到風聲,嚇得避往外地,不敢在上海露面了。因為這時候杜月笙的勢力,在法租界幾乎可以為所欲為,已經可以和法租界的領事稱兄道弟,而魏廷榮反而日薄西山。以後杜月笙名聲日大,才不再這樣鋒芒畢露,不敢做這樣囂張的事。用他對范紹增說的話來說:「衣食足,應當禮義興了,不能再讓人家一看到就討厭害怕。」在一次商界聚會上,他對那一幫早先發跡的大富豪們也說得很誠懇:「我杜月笙原本不過是一條蚯鱔(蚯蚓),現在好不容易成了一條小龍。以前做的那些事,有上不得檯面的,以後再也不會做了。你們也不用怕我,以後有什麼事體,請放心招呼我,總歸願和各位一起共事。」


   杜月笙對魏廷榮這一類人可以使盡解數來報復往年之辱,可碰到另一類人他則只有忍氣吞聲。且看國民黨新桂系的開山祖李宗仁在《李宗仁回憶錄》(第531-532頁)中一段意味深長的話:「我黨中樞領袖,不自覺其在政府中地位的尊嚴,竟與這批流氓稱兄道弟,不以為恥。官箴全失,斯文掃地,比起北洋軍閥,猶等而下之,實堪浩嘆!」他說的「我黨中樞領袖」,當然就是蔣介石總統,而「這批流氓」,無疑說的是杜月笙、黃金榮之「流」。蔣總統的確和這些流氓混得過近——每逢黃金榮、杜月笙家族有婚喪祭祀,除各路軍政要員都前來拜謁外,總有蔣介石的軸幛懸挂在中堂,來裝點門楣。在黃家花園(今桂林公園)四教廳前面,還豎立著一塊高六七尺的石碑,上刻「文行忠信」四個大字,上首記「中華民國十九年」,下面題「蔣中正贈」。蔣介石與上海黑幫關係,就是這樣到了黑白一家,不分彼此的地步。在蔣得勢之時,各級禁煙機構中,國民黨當權者居然故意安插向來販賣煙土的青幫分子來「查禁煙土」,杜月笙就是上海市禁煙委員會三大常委之一,真是「貓鼠同穴」,可見他們已經早已打成一家了。1932年11月,蔣介石廢除了禁止吸鴉片和關閉鴉片館的命令,要行「寓禁於徵」的政策。杜月笙到漢口走了一趟,徵得官方允許,以每月交付中央財政部300萬美元為條件,在上海公開出售鴉片,至此終於黑白合流。李宗仁既然敢如此譏評這幫流氓和蔣總統的「深情厚誼」,他自己當然是「身家清白」,不與他們「同流合污」了。的確,有一年李宗仁經過上海,杜月笙出於廣交天下英雄的作風,一聞到李將軍來到,馬上託人盛情邀請李,欲為李接風洗塵,也好傾心結納,但李宗仁看不起杜月笙,杜託人說幾次,李拒不「賞臉」。杜當然知道李這種姿態就是看不起自己。他雖然覺得很沒有面子,但其時李宗仁正手握數十萬雄兵,杜月笙丟了面子也不敢有所怨言,只得作罷。


   但後來李宗仁卻還是被「逼」到了杜月笙的宴客桌前。這是因為他也有用得著杜月笙的一天。事情還得從當時政界的倒蔣風潮說起。北伐之後一直到三十年初期,蔣介石的地位並不穩固,馮玉祥、李宗仁、閻錫山、胡漢民等人都欲將蔣介石拉下馬來。所以胡漢民和李宗仁就合計來整垮蔣介石。通行的看法是,杜月笙與蔣介石有深厚的私人情誼,上海幫會曾是蔣介石政權剪除異己的工具。另一方面,胡漢民等人則是較為清白的政客,與黑社會應該無涉。但現在有不少材料表明,1931年胡漢民與蔣介石徹底決裂后,胡與杜月笙、張嘯林等人也走得很近。1931年底,胡漢民失勢離寧經滬南返,一般人懼於蔣介石的淫威多避而遠之,杜月笙則親往迎送,以示上海是他的地盤。胡漢民也禮尚往來,「漢民往來函電稿」中有他為杜月笙、張嘯林等祝壽應酬的內容,陳群是胡與杜之間的聯絡人。胡甚至曾企圖藉助杜的幫會力量在上海抗衡蔣介石。胡現在和李是同一「戰壕」的戰友,所以胡漢民就力勸李宗仁和杜月笙應酬。這一天李宗仁終於勉強應了杜月笙的請一起吃飯,杜月笙驚喜過望,極為殷勤地招待,根本不提前幾次李輕看自己給自己的「侮辱」。可見杜月笙也是「看菜吃飯」,柿子專挑軟的捏。


   他後來還幫李、胡等人暗地裡拆蔣介石的台。1932年初,已下野的蔣介石策動楊虎在上海醞釀罷工罷巿,以壓迫胡漢民支持的孫科內閣。胡漢民一面為孫科打氣,一面托陳群轉請杜月笙等利用其在上海的特殊影響,「將此種醞釀竭力設法消弭,……俾新政府真能負荷其任務也」。胡漢民等人組織的「新國民黨」在上海的秘密電台,就設在法租界內,按月向巡捕房交納1500元的「電台保護費」,此事若杜月笙不首肯,是辦不成的。由此可見,胡漢民、李宗仁等為擴大反蔣陣營,廣泛結交同盟軍,利用一切社會力量。而杜月笙等也是深謀遠慮,千方百計與政界各派聯絡,左右逢源,這也是他四面八方兜得轉的原因之一。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政見原則,凡是看得起他杜某人的人,他就願意跟人家做朋友。當「朋友」之間起衝突,他也照樣周旋其間,裝出對兩方都「拔刀相助」的樣子。


   比如1946年選副總統,蔣介石中意孫科,但李宗仁抗顏出馬競選,所以選票拉得很緊張,硝煙味很濃,甚至蔣介石還親自出馬為孫科拉票。有次他找范紹曾談話,希望他投孫科的票,范是個直腸子(有「范哈哈」之稱,四川話傻瓜之意),就說李宗仁先找過自己了,自己已經答應李了,還替他拉了好幾張票。蔣沉吟一下,大度地說,你自己的票可以投給李宗仁,但你手裡掌握的其餘人的票,必須投給孫科。談話回來,范紹曾六神無主,他心中把李宗仁當朋友,況且已經答應人家了,怎好出爾反爾?於是他向杜月笙請教如何收場。杜哈哈一笑,說這種事情還不好辦,你看我,無論誰叫我支持,他都答應下來。這種場合,應當機靈一點,不但不能為這種事得罪人,還要藉此機會來籠絡人才是「正道」。范得到此一「秘訣」以後,仔細觀察那些拉選票的人,果然,每個人對杜月笙都抱著希望。本來杜月笙能控制的選票就不多,分散開來根本起不了作用,但杜卻如魚得水,撈到不少人的好感,也得了實惠。范紹曾對杜的這一秘訣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惜他自己使將出來卻不是那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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