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馬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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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北美大草原——第六章、痛失我愛（上）

作者：瘦馬牧歌於 2012-3-8 02:40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長篇小說|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3評論

關鍵詞：

2000年，廣州

日子一天，兩天，一個星期，一個月地過去，鍾鎮業依然杳無音信，小薇慌了。現在的她可以天天把8810帶在身上了，生怕錯過了他的電話。小薇有點心慌，她擔心是不是鍾鎮恆探聽到了什麼，然後對鍾鎮業下了毒手？她的腦海里掠過一幕幕港台肥皂劇里那些家族紛爭流血的場面。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可笑，因為如果是事情暴露，鍾鎮恆怎麼會輕易放過自己呢？現在她不還好好的嗎，而且也沒聽到過任何新聞報道說這個家族出現了什麼風波。

小薇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或者他暫時不方便打電話給吧？這是小薇唯一能夠接受的理由。她沒有選擇，只能等待，選擇堅信，鍾鎮業一定會在合適的時間和她聯繫的。

日子成了等待，看什麼都是兩個字——「等」和「待」。如果「等」意味著空守，那麼「待」就意味著茫然。小薇想打起精神去找工作，可是疑惑，不安還有少許的憤怒又讓她無法靜下心來。日出日落，又一天過去，小薇在這個突然變得陌生和猙獰的都市裡遊盪，試圖找回曾經的足跡。陽光令小薇的眼睛刺痛，陰霾又令小薇的心頭壓抑。睡覺對她來說是種折磨和痛苦，心如同在冰窖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才能呼吸。三個月過去了，電話始終沉默著。

小薇終於決定要鼓足勇氣，嘗試著照他曾經留下的電話號碼，主動打了第一個電話，撥通后，對方一位女士很有禮貌地用粵語問：「你好，請問哪位找鍾先生？」小薇立即語塞，心跳加快，馬上把電話掛斷。第一個反映在腦海的就是：這個電話是鎮業的手機，並不是工作電話，那麼這個女人是誰？鎮業的秘書？還是新的女朋友？還是他的家人？為了不給他添麻煩，小薇再也不敢貿然打他的電話了。其實小薇不知道，2000年的時候，香港手機服務已經有了留言台，手機關機的時候，如果有電話進來，可以轉到人工的留言台那裡留言，那位女士不過是留言台的接線生罷了。

又等了幾個月，小薇都不知道這些日子怎麼熬過來的，這種痛苦還在於無人訴說也不可訴說，卻在日常生活中還要保持若無其事，與家人與朋友談笑風生。依然沒有任何音信，小薇從春天的嫩芽等到轉綠轉黃再轉枯萎，隨秋風飄零，高遠的天空響過鴿子哨，都會令小薇鼻子一酸。

如果再這樣下去，小薇覺得自己不是死就是快瘋掉了，她決定去找他，在每一個他可能出現的地方找他。小薇計劃先南下去離香港最近的廣州，因為她知道只要他還活著，遲早會去廣州吃美食，或者去他喜歡的蓮花山打高爾夫球，只要他能來，就有相遇的機會。

看著精神快到崩潰邊緣的小薇，鈴鐺已經無計可施。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小薇的行李箱里塞進了5000塊錢。小薇知道鈴鐺裝修房子還需要錢，準備結婚也需要錢，怎麼能收下呢？鈴鐺說：「這個錢不是給你亂花，是應急的，有什麼事情快買機票回來。我不怕你跑掉，等你回來還我。」

臨走，鈴鐺給小薇送行。她看著目光獃滯的小薇，心疼地給她碗里夾著菜勸她多吃點。見小薇還是沒有動筷子，鈴鐺嘆了口氣，放下筷子對小薇說：「小薇，你不是最喜歡莫泊桑的文學作品嗎？那你還記得《一生》這部小說嗎？」

「你是說我像約娜？」小薇終於有了反應，思考了幾秒鐘，因為思索，眼睛開始有了生氣：「你是說我被我自己的幻想欺騙了嗎？」

「錯！我就是想告訴你，你不是約娜！」鈴鐺給小薇續上點熱茶，語重心長地對小薇說：「人啊，想成約娜沒什麼，但是成為羅莎麗才是考驗人的。」

鈴鐺的話不禁讓小薇想起小說中的一個場景，那是一個冬日的下午，傭人羅莎麗趕著馬車載著約娜在破敗的莊園里閑逛，光禿禿的樹木在道路的兩旁靜靜地肅立。望著漫天飄舞的雪花，當年那個天真爛漫，充滿著美好幻想的少女，如今已經麻木疲憊，苟延殘喘的老嫗約娜，喃喃地對羅莎麗說道：「我的命，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呢？」

羅莎麗低頭趕著馬車，在思考著怎麼回答她的提問，半天她絮絮地說道：「夫人，如果你像我一樣，每天不得不為一片糊口的麵包而奔走忙碌，您也許就不會這麼想了。」

小薇似乎明白了鈴鐺的良苦用心，她說了聲：「鈴鐺，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少廢話，吃菜吃菜，都涼了！」鈴鐺不斷催促著，把小薇愛吃的菜堆在小薇的碗里冒尖。

小薇二話不說，端起碗筷，和著眼淚，把飯菜扒拉到嘴裡，大口地吞咽著......

文學作品中把讚美之詞都給了約娜這樣的女子，可是現實生活中，像鈴鐺這樣的「羅麗莎」才是真正撐起了社會責任的人。鈴鐺說得沒錯，如果小薇開始為生計發愁的時候，就不會把時間耽誤在這些自怨自艾上面。
小薇自己所有的積蓄都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殆盡了，除了那枚8810，小薇從來沒有開口與鍾鎮業要過一分錢。雖然她曾經在他的帶領下來過廣州，可是對於她來說，那畢竟還是一座陌生的城市。放在她眼前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能夠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從正在落腳的地下室里搬出來，租一個真正居住的地方。

在沒有找到工作的那些日子裡，多虧了鈴鐺給的那部分救急錢，小薇就住在30元一晚的地下室里，骯髒的被子，被頭都被磨得黑亮，不見陽光的房間一股發霉發臭的味道，同住的另外幾個人，從她們濃妝艷抹的打扮上，晝伏夜出的規律上，小薇知道她們從事的是什麼樣的職業，然後再用肉體換來的錢轉眼交換成了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小薇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地觀察底層人民的生活，看著他們在社會的邊緣角落裡自生自滅。從開始的極度恐懼和衣而睡到後來的若無其事，倒也相安無事。望過去，在馬路的另一面就是頂級奢華的大酒店，曾經她和鍾鎮業在那裡一頓夜宵就夠她現在一個月房租的地方，如今的小薇只能像老鼠一樣，從陰暗的地下室出來透口氣的時候，看上兩眼，黯然神傷。

小薇還偷偷地去中信廣場，找到那個鐘鎮業曾經領她去參觀的總部辦公室，昨天還是熱鬧非凡，人來人往，如今早已經人去樓空，大門緊鎖。繁華落盡，一切都歸於平淡。

迫切和恐懼感將小薇的潛能激發出來，她大膽地用不太流利的粵語與這些最底層的人交流。奇怪的是，就像在高爾基《我的大學》里曾經說：「我們的生活是非常奇妙的。在我們的生活中，雖然有滋生各種無恥的敗類的肥沃的土壤，但這種土壤終究會生長出卓越的、健康而且富有創造性的力量，生長出善良和人道的東西，它們不斷激發我們建設光明的人道的新生活的不滅的希望。」小薇那顆自覺得傷痕纍纍的心，竟然漸漸地變得不那麼沉重和痛楚了。
與這些境況比她可憐和惡劣一百倍的底層人民，有的甚至已經身染沉痾，一天一天地等待著死亡，依然把他們那最淳樸真誠的笑臉給小薇。這種強烈的，現實色彩斑斕濃厚的生活，是小薇從未接觸過，而且從書本上也不會獲得的。

現在小薇的粵語已經可以很流利地進行對話交流了，再加上曾經的工作經驗，很容易找到了一份廣告公司的工作，還是從客戶代表做起。回到所謂的白領階層，彷彿一切又回到了從前，小薇心頭那塊未癒合的傷疤又開始隱隱作痛。鍾鎮業說過「北妹」在廣州，是受歧視的。小薇的不標準的粵語口音，甚至不願意攙雜不倫不類英語的普通話，都成了某些心術不正的同事取笑和嘲諷的目標。
重操舊業，小薇沒有了從前的瀟灑。她變得沉默寡言，也不願意與別人打交道。沒有人懷疑小薇的能力，也沒有人懷疑小薇的孤僻。每當小薇受了委屈回寢室大哭的時候，她心裡都要喊：「鍾鎮業，你到底在哪裡？。。。你真的扔下我不管了嗎？。。。」

有了點積蓄，除了一點點還給鈴鐺的那部分借款，小薇就會飛青島，在那個曾經和鍾鎮業奔跑的沙灘上，獃獃地望著大海，手裡握著那個會唱歌的蚌殼，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上面。

一晃三年過去了，轉眼間到了2003年，小薇已經快28歲了。很多人都有了精美漂亮的新款手機，可是大家奇怪的是小薇在廣州工作了這麼久，為什麼還一直用著北京的電話號碼，也就是說要給小薇的手機打電話，必須是漫遊加長途才行。大家都勸她換張當地的sim卡，小薇都會以家人聯繫不方便而拒絕。因為小薇固執地認為：只要鍾鎮業還在這個世上，他遲早會打這個電話與她聯繫，因為他還欠小薇一個回答，就是有沒有真正愛過她？如果他只是利用小薇而逢場作戲，小薇也要聽到他親口告訴她才行。

幾年間，小薇追求者很多，也有熱心的同事和朋友幫小薇牽線搭橋。在這個南國城市，小薇始終找不到歸宿的感覺。她的心給了鍾鎮業，不找到他，不得到他的答案，小薇無法將心與另一位異性敞開。也有很多年輕的小夥子看到小薇，只要看到小薇的眼睛，就覺得出來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孩，於是也知難而退了。

世界總是很小，也許小薇的執著感動了上天。有一天，小薇陪客戶在一家日本壽司店用餐，無意間聽見另一座位里傳來的聲音如此耳熟。小薇好奇地一望，對方也回頭望了一眼，四目相對，彼此都愣住了，竟然是里昂。里昂沒有想到小薇也來了廣州，小薇沒有想到終於能夠找到一個和鍾鎮業有點聯繫的人，哪怕只是知道那麼一點點。

在約好的一家幽靜的茶社裡，小薇終於和里昂面對面地坐下談談話。
里昂還是沒變，興奮地問小薇：「小薇，你怎麼來廣州了？」

小薇抿了抿嘴唇說：「我喜歡這裡，沒有冬天，一年四季都有花看。」小薇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編了這麼個理由。

里昂說了些無關緊要的玩笑話，然後他問小薇：「怎麼樣，在廣州幹得還不錯吧。」

小薇說：「麻麻！你呢？你當時怎麼說走就走了？」

「哦」，里昂說，：「當時很急，接到香港電話說把人員都撤回廣州來，我們就收拾東西回來了，都來不及和你打招呼。可是，回來以後，也沒有兩天的時間，恆業數碼就解散了。」里昂又壓低聲音對小薇說：「聽說被人告了，上不了市啦。沒有錢只好破產嘍。我後來才聽說，經過清算，恆業欠了銀行好幾個億。」

小薇裝作很驚訝的樣子：「是嘛？這個事情我倒是聽說了些，具體怎麼回事就不知道了。那鍾鎮恆怎麼樣了？」

里昂看了她一眼，說：「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以為香港是大陸么？香港可是法制社會，這種事情查得很嚴的。出事後，他回加拿大躲避風頭，現在有沒有回來不知道。」

小薇感嘆說：「好慘！一步錯步步錯啊。那他家族其他的business由誰來掌管呢？」

里昂不以為然地說：「鍾鎮業嘍。反正他們這些有錢人又不缺錢，少了一個科技公司，還有其他的很多實業呢。」

終於聽見了這個熟悉的盼望太久的名字，小薇的心揪緊了，她覺得空氣開始邊得稀薄，令她喘不過氣來。。。她不想在里昂面前表露感情，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再抬頭，已經是滿眼淚花了。「他。。。好嗎？」

開始里昂沒有注意到小薇表情的變化，只是一味說下去：「誰？鍾鎮業？他很好啊，現在鍾家他掌權了。。。哎，小薇，小薇，你怎麼了？」

對面的小薇彷彿所有的精神氣都被抽空了一樣，除了淚水不斷從臉上滑落，就像一個木然的軀殼，把里昂嚇壞了。「鍾鎮業還活著，而且還很不錯地活著。。。卻連一句話都沒有問過她是死是活。。。」這是小薇心裡一個聲音在反覆地告訴她。小薇終於注意到對面焦急喊他名字的里昂，顫抖的嘴唇里吐出兩個字：「里昂。。。」然後就趴在桌子上開始放聲大哭。

里昂若有所思，好像明白過來什麼。他也不顧周圍人好奇的眼光，就任小薇哭下去，也不勸，什麼也不說。小薇逐漸冷靜了下來，擦著眼淚對里昂說：「不好意思，里昂。我實在是。。。」

「不要說了，我明白了。」里昂擺了擺手，語重心長地說：「小薇啊小薇，你好傻啊你知道嗎？你年輕漂亮又有能力，有多少出色的男孩子會來追求你，你的生活會很不錯的啊。想不明白你們這些女孩子，何苦要往豪門裡擠？豪門外表光鮮，裡面爾虞我詐，鉤心鬥角，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小薇知道，里昂並不知道她和鍾鎮業的事情，他只是以為小薇為了嫁豪門，攀上了鍾鎮業，新鮮勁過後鍾鎮業就把小薇甩了這樣一個俗套的劇情。但是小薇沒有必要和他解釋，只能聽著。

最後小薇說：「可是三年了，他竟然一個電話都沒有給我。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他怎麼樣了，所以我才到廣州來找他，想著有一天能和他相遇，我一定要問個明白。」

里昂除了嘆息還是嘆息：「小薇，你傻啊你，那些有錢人每天投懷送抱的美女不知道有多少，你指望他們能記住你？你說你上當受騙了，忘掉了就算了，你還傻到要找他要等他，你，你，。。。。咳！」里昂已經無話可說了。

小薇也不知道應該和里昂說什麼，短暫的沉默之後，里昂說道：「要不，你可以申請個香港簽證，去趟香港，到他家裡找他？」
小薇一聽，連忙說：「不！不！我知道他好，就足夠了，現在我已經明白，而且知道答案了。」

里昂看著已經剪去了長發的小薇，不能想像她瘦弱的肩膀承受了怎樣的壓力。里昂從心裡憐惜她，替她感到不值和惋惜。不過，口氣軟了下來，對她說：「要不這樣？我雖然現在不為他打工，可是和他還是能說上話的。你有什麼話需要對他講，我一定給你帶到。小薇啊，你聽我一句，了斷了之後，好好找個男孩子嫁了，你會幸福的。」
「幸福？」小薇心裡默默地說：「心破碎了，即使縫補，還能和從前一樣么？」

小薇就在茶樓的白色餐巾上默默地寫下：「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里昂見了，又嘆了口氣。小薇略停了一下，開始在每個字的下面繼續寫：
（輸）心對月嘆空成
（了）無痕雁分飛
（你）笑卿何痴心誤
（贏）絀無所計
（了）卻相思妒
（世）間流水常無情
（界）離久盪君聲
（又）戚庭前落花容
（如）蒙冰霜雪
（何）處迎春風

寫著寫著，小薇的眼睛模糊了，大滴飽滿的淚珠滾落到餐巾上，濡濕了字跡。飽浸了淚水的字的邊緣，墨水開始漸漸擴散，字也開始變得像凌亂的風箏，茫然在風中飄舞.....

長吁短嘆的里昂說了很多安慰的話給小薇之後，就帶著那塊餐巾走了，小薇也不抱希望鍾鎮業看了會有什麼反應，只知道自己也是應該離開廣州的時候了。

小薇重回北京，最高興的莫過於鈴鐺。她召集北京的老同學，舉辦了聚會為小薇接風洗塵。其實，鈴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三年前小薇的離開北京去廣州的時候，老同學劉毅然曾經懊悔地對她說，自己沒有抓住向小薇表白的機會，因為他沒有料到小薇會突然離開。他以為老同學經常聚聚會，平時多出去玩玩，總有機會表達愛意的。沒想到小薇說走就走了，讓他悵然若失了好久。這次聽說小薇又回來了，劉毅然當然欣喜若狂。聽者有意，鈴鐺覺得能夠幫助小薇走出來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與劉毅然一拍即合，組織了這次聚會。

三年後再見小薇，劉毅然覺得小薇變化了很多，曾經長發飄飄，瀟灑活潑，k歌的時候和同學們搶話筒，一會兒嘴裡蹦出來一句把大家逗得哈哈笑的開心果，如果那個時候的小薇像一枚青果，臉上總是洋溢著青春的光彩，現在的小薇，老氣橫秋的短髮，就像茱枯萎的白合，蒼白，瘦弱，而且沉默寡言，還常常發獃，接不上同學們聊天思維，讓劉毅然的心像針扎一樣疼。

鈴鐺早就裝修好了新房，與男朋友終於結束了地鐵，馬路，麥當勞，肯德基約會的歷史，進入了新同居時代。原來和小薇共同的住處早就退了，於是劉毅然幫助小薇找到了一處價錢合理又條件比較好的民居。有一天劉毅然給小薇送鍋碗瓢盆，小薇不在家，就在樓下等著她回來。

遠遠走過來的小薇，借著夜色，拖著無比落寞的身影，瘦弱的身子像個皮影兒一樣，溜著牆根過來。劉毅然再也忍不住了，他迎上前去，直接拉著小薇的手對她說：「小薇，咱們認識有10年了吧。如果說那個時候年紀小，不懂感情，那麼現在我懂了，我愛你，告訴我，小薇，你愛我么？」小薇在遠處看見劉毅然在樓下，以為他就是來坐坐，沒想到他會說這番話，她能夠感覺到他的手在抖，卻有一股暖流從他的手心傳遞到她的心裡。劉毅然說完了，就紅著臉等待著小薇的反應，小薇沒有拒絕他握緊自己的手，也沒有回答。路燈下，沉默的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站立著。

小薇覺得這個世界很奇怪，總是陰差陽錯。為什麼她周圍的人都是那麼坦蕩明白，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而唯有鍾鎮業不是呢？小薇一次次告訴自己「鍾鎮業已經死了。」可是真的死了么？思念就好像是離離原上之草，小薇一把火又一把火地燒掉，可是只要看見任何曾經有關與鍾鎮業的記憶，哪怕是路過中糧廣場，這種思念又開始瘋長。小薇又想到里昂的話，想到鍾鎮業還好好地快活著，她就又想到要把這種思念斬草除根。

劉毅然是她高中同學，從家庭背景，個人條件看，與小薇很般配。而且，小薇從高中的時候就很崇拜他，因為他特別聰明，現在又在it行業做的風聲水起，沒有比劉毅然更適合做老公的了。

最後，小薇開口了：「我在說愛你之前，必須了卻一樁心愿。我要去青島一趟，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這件事情做完以後，過去的事情再也不提了，我和你重新開始。」
劉毅然握緊小薇的手說：「好，我答應你，我陪你一起去。你的過去我不問，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咱們的將來！」

到了青島，小薇在那個沙灘上用手挖了一個大坑，把那個音樂蚌殼埋了進去。小薇心裡對鍾鎮業說：鎮業，我不等你了。我要重新開始生活了，過去也好將來也好，我都會感謝你，感謝你讓我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
劉毅然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晚上，回到酒店裡，劉毅然要和小薇說晚安，回他自己的房間。小薇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身體上。劉毅然愣了一下，縮回了手，小薇執拗地又把他的雙手環在自己的腰間。劉毅然只問了小薇一句話：「小薇，你真的想好了么？」小薇不說話，繼續引導著他的雙手向衣服內游移。劉毅然終於瘋狂起來，他把小薇壓在了身下。。。

天地萬物彷彿霎時都目瞪口呆，停止了一切活動，時間也凝固了，只有月亮把它柔和的光透過窗帘的一絲縫隙，悄悄地灑進房內的地板上。。。

劉毅然望著床單上那像梅花般的點點鮮血，傻了。他一骨碌下床，確信自己的身上沒有傷口。他看著小薇，聲音顫抖著喊了聲：「小薇——」

小薇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她說：「不是假的，是真的。」

劉毅然立刻把小薇緊緊摟在懷裡，說：「小薇，你放心，我會愛惜你，珍惜你一輩子的。如果你願意，我們明天就可以去領結婚證。」

小薇說：「毅然，你幫我重新找回以前的自信吧，我要做回以前的小薇。」

劉毅然把她摟得更緊了，「小薇，沒問題。你說你想做哪個行業，回北京，我就先幫你找個好工作。咱們一起學習，一起進步，好不好？」

到底是年齡相仿，志同道合的情侶，這才是情侶在一起的感覺，每天的互相欣賞著對方的每一小步的成長，分享著痛苦和喜悅，而不不是一方被動地等著另一方的支配和調遣。小薇在劉毅然的懷裡沉沉地睡去了。這是她患神經衰弱以來第一次不用服安眠藥就可以睡得這麼香的一覺。

2003年的聖誕節就要到來，北京這個國際化的大都市早已經與西方的節日接軌，賣當勞里的小妹都戴上了聖誕老人的帽子沒什麼，可就是連賣豆腐腦的店裡也掛起了聖誕樹，放起了《鈴兒響叮噹》。

在興高采烈的節日氣氛里，劉毅然拉著小薇在進行採購，他們要把兩個人同居的小屋裝飾上漂亮的彩燈。現在的小薇已經在一家著名生產ERP軟體的公司工作，做技術支持。劉毅然做她堅強的後盾，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就問劉毅然。劉毅然總是那麼聰明和出色，每次都難不倒他，讓小薇對他更加敬佩。小薇經常說：「我真想打開你的腦袋，看你的腦袋到底什麼零件做的啊？」劉毅然也說：「我也想打開你的腦殼看看，為什麼你這麼與眾不同，究竟什麼魔力讓我這麼愛你。。。」小薇會想起里昂的話：你會幸福的。小薇覺得自己確實很幸福，等過了年，回兩個人的老家拜見雙方的父母，再去領個結婚證，日子就這樣穩定下來了。現在的小薇，頭髮又留長了，她要做個漂亮的新娘子，穿潔白的婚紗，盤起美麗的長發，將自己的餘生交付給劉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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