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馬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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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北美大草原——第四章、風流祭

作者：瘦馬牧歌於 2012-3-6 04:55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長篇小說|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2評論

關鍵詞：

第一節

相對於鍾鎮業的溫文爾雅，鍾鎮恆顯得霸氣蠻橫。如果說鍾鎮業耍的是太極，即使不滿意也是柔中帶剛；那鍾鎮恆玩的就是跆拳道，一腳置人於死地。也許作為董事長需要的就是這種魄力，可是在其手下工作的人，不免戰戰兢兢。如果做錯了什麼，輕則一通訓斥，重則立即要你捲鋪蓋走人。董事會有時候在北京開會，經常沒一會兒就聽到裡面開始吵起來了。本來粵語的發音從胸腔共鳴就比普通話音重，再加上吵架夾雜的憤怒，真的能把房頂掀翻。小薇的工作原則，只要不被鍾鎮恆訓就算萬事大吉。

對於小薇的到來，恆業數碼只有一個人感到驚奇，他就是里昂。不過除了第一天他見到小薇，驚奇之餘就擠了擠眼睛，小薇也沖他擠了下眼睛，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董事會的成員沒有人來大陸北方的清閑日子裡，小薇除了每天給總部發份傳真彙報工作外，無所事事的時候，為提高粵語，她願意跑到里昂那裡和里昂拿粵語聊天。不過里昂並不了解小薇和鍾鎮業的具體交往，他只記得鍾鎮業那次展會上要小薇跳槽的事情，所以他總對小薇說：「鍾生終於把你挖過來了。」這份工作，小薇一點都不喜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幹什麼。董事們要來北京視察工作，由小薇安排他們一行的行程。視察工作一天就完成了，剩下的就是陪著這些有錢人吃喝玩樂。後來，有的董事還會在北方其他省市有投資項目的，也要小薇陪著去做考察，當然也少不了吃喝玩樂。由於小薇不但懂英語，還會用簡單的粵語和董事們交流，將與北方項目合作夥伴的話翻譯給各位董事聽，把董事們的各項事務準確及時地處理得井井有條，會議紀錄做的清清楚楚，所以深得各位董事的賞識。
如果其他省市有不同的公司開業，小薇還要準備董事長鍾鎮恆的英文演講稿，作為翻譯，她要上台翻譯成中文，甚至在酒會上，還會被要求代表董事會表演一個節目。這哪裡是什麼助理，完全是不同董事的私人秘書和管家，加地陪加三陪。白天陪著打高爾夫球，陪著騎馬，陪著有錢人看著他們如何燒錢，晚上陪著到高檔的按摩院，洗桑拿按摩，陪著去燈紅酒綠的娛樂場所大把地給陪酒女郎小費。當然這裡包括鍾鎮業。每當看到按摩小姐的手指在鍾鎮業的背後滑過，小薇就聽見自己的心破裂的聲音。

小薇真的不想再這樣浪費自己的時間了，有時候小薇上台表演，其實只為一個人在演唱：
還記得當天旅館的門牌
還留住笑著離開的神態
當天整個城市那樣輕快
沿路一起走半里長街。。。。

雖然他們當著別人的面沒有過多的交流，可是一個眼神，就已經有了默契，讓小薇可以開心上一天，回味很久，每當想到這裡，小薇又難以說離開。鍾鎮業像有一種魔力，把小薇牢牢地抓在手裡。當小薇心裡動搖的時候，遇到鍾鎮業那深情的眼神，小薇又忘卻了一切煩惱。但是，當小薇有的時候偷偷給鍾鎮業一個「開心」的手勢時候，鍾鎮業不但沒有任何回應，反而把頭別過去，裝作沒有看見，又讓小薇的心立刻變得冰涼。

這種感情算什麼呢？曖昧？終於小薇明白了，所謂曖昧，就是一天一天地在看不到未來的愛裡面煎熬。

聽著王菲的《棋子》
我像是一顆棋
來去全不由自己
舉手無回你從不曾猶豫
我卻受控在你手裡。。。

小薇暗自垂淚。

第二節

就在小薇欲罷不能卻又想和鍾鎮業找個機會說清楚的時候，鍾鎮恆還有鍾鎮業以及其他兩位董事去內蒙考察一個生產基地的項目，這是小薇份內的工作，理應陪同。

對於急於招商引資的當地政府，極盡東道主之誼熱情款待這些財神爺。在古代貴族式樣的蒙古包里，金碧輝煌，不但有潔白的哈達，還有美女歌舞烈酒美食相伴。幾杯烈酒下肚，鍾鎮恆就現了原型，平時高高在上的神態也被酒精燒化了，搶別人的話筒，大聲唱歌，摟著漂亮的姑娘跳不倫不類的舞。看董事長都放開了，底下的人更來勁了，還跟著起鬨，到最後，全都喝得東倒西歪，分不清誰是誰。鍾鎮恆摟著小薇的肩膀，在小薇的耳邊用粵語輕聲說：「胡小姐，吾好鐘意你。。。你這個聰明漂亮的女孩子，一定有男朋友了吧。」小薇輕輕推開他，說：「董事長，你喝多了。我想提醒您一下，咱們該走了。」鍾鎮恆像個聽話的孩子，連連點頭說：「好！好！咱們走。」

回酒店的路上，鍾鎮恆拉著小薇的手鑽進了一輛加長林肯的後座，鍾鎮業看見了，毫不猶豫地也跟了進來。路上，鍾鎮恆似醉非醉，似睡非睡，抓著小薇的手始終不放。小薇還沒有來得及想好說什麼才能聰明地不傷和氣地脫身，那邊鍾鎮恆悄悄地把小薇的手放在他的隱私部位上面。小薇明顯地感覺到男人的那個東西在迅速地變硬變凸，她的手像觸了電一樣，迅速抽回，可是又被鍾鎮恆死死地攥回在手裡，固執地放在那個部位。小薇的臉漲得通紅，對於沒有這方面經驗的小薇，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她求助地把眼光轉向鍾鎮業，沒想到剛才敏捷地跳進車裡的鐘鎮業，此時已經閉上眼睛歪在座位上，看起來醉得人事不省了。小薇突然想起里昂曾經說過，鍾鎮恆的太太很愛吃醋，鍾鎮恆在香港的秘書都是男的呢。

於是小薇說：「聽講，董事長的太太很漂亮。」果然，那雙大手迅速鬆開了，小薇趁機抽回自己的手。鍾鎮恆終於說了一句話：「還好啦，一般般啦，畢竟年齡大了，再漂亮也成過去了。」小薇又問：「董事長有小孩嗎？」果然，鍾鎮恆又往旁邊挪了挪，坐直了身子，說：「有，我有兩個小孩。一個男一個女。」小薇說：「董事長和太太都好看，小孩一定也都漂亮，一女一子，組成好，董事長真是家和業旺啊。」鍾鎮恆只哼了一下，就再也不說話了。第二天再見到鍾鎮恆的時候，他又恢復了平時那種不屑普通人的神情，不過看小薇的眼神已經柔和多了。小薇放下材料準備離開的時候，鍾鎮恆說：「胡小姐，昨天晚上我喝醉了，對不起，請你原諒。」

小薇微微一笑，說：「董事長，昨天晚上我也喝多了，不記得發生了什麼。」小薇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從與鍾鎮業相識，第一次如此傷心地痛哭了很久。鍾鎮業真的在乎她嗎？是真的醉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是他與鍾鎮恆是一路貨色？哭累了，小薇下定決心再給自己一段時間的最後期限，找不找得到合適的下家，也要抽身走人。
其實那個時候的鐘鎮業不比小薇更好受，所發生的這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心裡既高興又難過，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快要達到了，應該高興才是，卻又不知道這難過是從何邇來呢？他想給小薇的房間打電話問問她，可是他還是狠心地放下了電話。

第三節

內蒙古考察事情發生之後，從那個時候起，鍾鎮恆對小薇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改變。他對待小薇比別人都要和風細雨和客氣得多。鍾鎮恆也喜歡打高爾夫球，作為陪襯的小助理，小薇做好了要在場外隨時聽候吩咐的準備。鍾鎮恆卻執意要小薇也一同上場。小薇推辭說自己打得不好怕丑，鍾鎮恆卻說沒關係，他可以教她。破天荒第一次，當著其他老闆的面，鍾鎮業俯下身子親自為他的員工在球台上擺好了第一桿的球。小薇調勻呼吸，集中注意力，果斷地揮出了第一桿。球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落在鍾鎮恆揮出的第一桿球外，鍾鎮恆頓時難以掩蓋對小薇的讚歎。從那以後，陪鍾鎮恆打高爾夫球又成了小薇額外的一份工作。每次鍾鎮恆來北京，都要有意無意地加班到很晚，然後請加班的員工吃晚飯。有的時候，找個借口就單獨帶著小薇去吃涮羊肉，喝八寶茶，聽樂隊現場演唱懷舊英文歌曲。。。小薇有的時候恍惚間，常常把長相與鍾鎮業酷似的鐘鎮恆看成是鍾鎮業。

自從那天晚上對小薇冒犯之後，鍾鎮恆對她無比尊重，希望能夠長久擁有她，但是只是擁有，不想破壞。他也從不掩飾對小薇的欣賞，在與其他公司的董事長談業務，在中間閑談的時候，會有人問鍾鎮恆哪裡招來的小薇，能不能也幫他們找一個像小薇這樣得力的助手？鍾鎮恆會驕傲地說：「對不起，找不到，因為胡小薇只有一個。。。」

他聽小薇的彙報甚至多過總經理，多過財務總監，已經把小薇真正當作全權代表董事會利益的助理了，他喜歡看小薇年輕蓬勃的身體，青春純凈的臉龐，也喜歡聽小薇慢條斯理卻字字珠璣的聲音，鍾鎮恆對小薇產生了一種感情依賴，已經43歲自負驕橫的鐘鎮恆從來沒有這樣依賴過一個人，更別說是個比他年輕好多的女子。他給她看公司的財務報表，給他講公司如何運作上市，也給她講董事會人員的一些變動，鍾鎮業的名字時常被提到，小薇都要將內心的波瀾用平靜的外表壓住。

自從小薇在恆業數碼工作，雖然常常見到鍾鎮業，但是兩個人再也沒有單獨在一起過，即使走到對面，也是眼帘一垂，敷衍寒暄一下就過去了。尤其那晚小薇下定決心之後，小薇原本有很多要和鍾鎮業說的話，已經逐漸學會自己消化掉了。如果遇見鍾鎮業，她的眼光不再躲閃，大大方方地打聲招呼就擦肩而過，小薇能夠感受到身後的目光，但是她沒有回頭。

終於有一天，鍾鎮業在班上給小薇打電話，說：「我們去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城市——青島，好不好？」

這個電話打破了堅冰，又令小薇的心中燃起了希望。她想借這次機會，一定要把兩個人的關係說清楚，她是去是留，只等鍾鎮業一句話。

第四節

那一天，小薇從北京出發，鍾鎮業從香港出發，目的地——青島海景大酒店。鍾鎮業先到，訂好了能看得見大海的總統套房，並和酒店簽好了計程車的服務。小薇像一隻奔向自由的小鳥，鍾鎮業一開門，小薇就飛奔進他的懷抱，淚水打濕了他的肩膀。鍾鎮業什麼也不說，就輕輕撫摸著她的背，任由她哭泣。

小薇問道：「如果為你工作就是這樣近在咫尺卻像遠隔天涯，我們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開心地說話，像個間諜一樣裝做不相識，不在乎，我寧可不做這個工作了。」
鍾鎮業說：「我們現在不是在一起了么？」
小薇說：「我們永遠這樣下去么？」
鍾鎮業說「不會的。很快就要結束了。」

小薇以為他這麼說，是在認真考慮他們之間的感情，很快就會開花結果，心裡平靜了好多。突然，鍾鎮業輕輕推開她，轉了個話題，說：「我給你帶了件禮物。」說罷，從旅行箱裡面拿出一個小盒子，上面畫的是一枚銀色小巧的8810手機，與鍾鎮業的一模一樣。鍾鎮業說：「你應該有個手機，只與我聯繫的手機。否則我只能白天打到你辦公室去，太不方便了。記住，這手機只能是你下班后，我聯繫你的時候用。上班的時候不要帶在身上，現在公司用這款手機的不多，太顯眼了，很容易暴露我兩個的關係。」

小薇說：「如果你怕別人知道，我們可以不聯繫，我可以等。」

鍾鎮業拉著小薇到沙發坐下，鄭重其事地對小薇說：「薇，我今天要你來是想和你說件事情。無論在你心中認為多麼不可能，你也要聽我把話說完。」
小薇心裡陡地一沉，對他說：「你說，我會好好聽。」

鍾鎮業又從旅行箱里拿出一摞材料來，遞給小薇看。小薇一看，是公司的招股說明書。裡面還附有驗資報告，財務報表等一系列文件。小薇沒有明白為什麼給她看這些。鍾鎮業告訴小薇：「據我所知，這上面的數據都是假的。從註冊資本到盈利預測統統都是做的虛假報告。公司從開業到至今，都是在虧錢，根本就沒有盈利過，你看看公司真正做技術的才幾個人？這個項目就是一個典型的『空手套白狼』的資本運作，炒的都是概念。」

小薇驚訝得嘴都合不上了，「可是。。。可是。。。」了半天，也沒多說出來一個字。

鍾鎮業繼續說：「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問。首先告訴你我需要你做的，我想讓你對照這上面的數字，找到原始文件，把兩個數字做對比，一次對比幾個數字，不斷地給香港證監會寫信揭發這種做假的行為。」

小薇怔怔地坐在那裡，什麼話都不說，只聽鍾鎮業還在向她解釋：「我相信你一定不明白為什麼我要這麼做，因為我就是不想讓公司上市成功，恆業數碼本來是我的，可是現在他們還要把我擠出董事會。尤其鍾鎮恆，從小我就生活在他的成功陰影之下，他什麼都要與我爭，與我搶。甚至你。。。」

兩行淚漸漸從小薇臉上流下來，她就是那樣獃獃地坐著，後來鍾鎮業再說什麼已經聽不見了。最後，鍾鎮業緊緊地抱著她：「薇，你還好吧？我沒有嚇到你吧？」如夢初醒的小薇終於明白為什麼每次兩個人單獨在一起，她能感受到他對她的渴望，但是都竭力壓制著，而小薇自己，錯誤地以為鍾鎮業是個對感情專一，負責任，不濫情，不隨便的人，所以小薇覺得他更深沉，也就更敬重他，更愛他。小薇也不是不渴望他的愛撫，曾經有過幾次，小薇知道只要自己的手指一勾，他就會是她的了。可是，小薇沒有那麼廉價，沒有得到一句「我愛你」的肌膚之親，她是不會主動的。

望著眼前夢裡曾經千百次出現的臉，用「翩翩一少年」來形容再合適不過，那化不開的濃墨一樣的劍眉，如潭水一樣深沉的眼，都令小薇心碎，這一刻，她想對鈴鐺說：「鈴鐺，你說得對！」

小薇緩緩地說：「你從開始就是在利用我，讓我接近鍾鎮恆，取得他的信任，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是不是？你說，是——不——是？？」小薇越說越氣，她把手中的資料一揚，抓起外套和還未打開的行李箱就要走，鍾鎮業急忙拉住她，小薇一邊掙扎一邊哭著說：「鍾鎮業，你放了我吧，你讓我走吧，我做不到，做不到啊！我不想做你們家族利益紛爭的犧牲品，你為什麼這麼狠心要犧牲我，為什麼啊？」

鍾鎮業什麼也不說，把她摟在懷裡，任她踢任她打，她推開他，他就摟回來，就這樣，最後小薇的嗓子啞了，她精疲力竭地癱在軟軟的地毯上，鍾鎮業也在她的身後躺下，還是緊緊地摟著她。小薇喃喃地問：「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鍾鎮業撫摸著她濃密烏黑的長發，「薇，我不敢說，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甚至每次我看到鍾鎮恆與你說笑，我都要控制自己的眼神，我怕他看出來我的嫉妒，我怕我的計劃被我感情用事毀於一旦。我可以找別人去做，可是我無法像信任你一樣信任另外一個人，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天，就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告訴我，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我還在猶豫的時候，上帝又一次把你推到我面前，我相信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小薇說：「你怎麼就那麼恨鍾鎮恆？他可是你的親哥哥啊。你這麼做，他失敗了，你不是也將損失好多？」鍾鎮業避開這個話題，從另一個角度解釋「薇，做假帳，虛報資產，這是證券欺詐行為，是違法的，即使今天我們放過他們，早晚也是要暴露的。現在揭露他們，不但讓他們及時收手，還避免了給投資人造成損失。」最後這句話說到小薇心裡去了，倒不是因為小薇的正義感，而是小薇能夠為自己留在他身邊找到了一個「崇高」的「義不容辭」的理由，如千千萬萬為了民族的事業而流血的烈士，勇士一樣，讓小薇覺得和鍾鎮業的這種關係變得神聖了。

不過最後小薇還是問了鍾鎮業，「等這件事情結束，你會認真考慮我們之間的事情么？」

鍾鎮業說：「會的！」

事情說開了，也就不用像以前那樣互相揣摩對方心思了。在青島的那兩天是小薇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好像明天就要奔赴刑場，今朝要把所有的遺憾實現一樣，她和鍾鎮業大大方方地手拉著手，在沙灘上奔跑；或者像其他情侶一樣，漫步在八大關的林蔭大道上，景色青翠欲滴，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清新美好。鍾鎮業稱自己是柏拉圖，而小薇就是他的「柏拉圖戀人」。在小漁山，有家工藝品小店，小薇看見一個別有新意的音樂盒，那是一個天然的大蚌殼，打開蚌殼，裡面歡快的音樂想起，一個童子開始釣鯉魚，很有藝術觀賞性。小薇並未想買，只是多看了一眼，結果鍾鎮業與老闆都沒有還價，老闆開口400塊錢，鍾鎮業就掏錢給他了。小薇瞪大眼睛看著鍾鎮業，鍾鎮業無辜地說：「沒什麼的啊，你買了你喜歡的東西，你happy，老闆掙錢了，他happy。我看你喜歡，我也happy，大家都happy，你為什麼瞪我呢？」小薇想到「最後的瘋狂」這句話，又撲在他懷裡笑了。

臨別的前一天，小薇和鍾鎮恆到酒吧做最後的道別，小薇點了他最喜歡的《約定》，在迷離的燈光下，鍾鎮業聽到小薇唱，
忘掉天地彷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相約看漫天黃葉遠飛
就算會與你分離凄絕的戲
要決心忘記我便記不起
明日天地只恐怕認不出自己
仍未忘跟你約定假如沒有死
就算你壯闊胸膛不敵天氣
兩鬢斑白都可認得你
當小薇唱到「兩鬢斑白都可認得你」的時候，聲音哽咽，淚水滴在話筒上。一滴熱淚也在鍾鎮業的臉上緩緩滾下。。
鍾鎮業走了，留下了一些囑咐和信息。小薇飛回了北京，雖然鍾鎮業告訴她用那個手機與他保持通話，但是小薇還是覺得心裡空蕩蕩，空蕩蕩的。。。小薇有種感覺縈繞不去，隱隱的不安，因為這個時候，第六感覺才告訴她，她在一條自欺欺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第五節

對於鍾鎮恆，小薇開始有點內疚，她覺得他對自己並不壞，這麼做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可是鍾鎮業的話又讓小薇覺得自己這麼做也是在拯救鍾鎮恆，迫使他懸崖勒馬，每每這麼想，小薇就會愧疚全無，戴上假面，與鍾鎮恆還有財務總監周旋。

通過多次的打探，小薇終於知道公司為什麼能夠通過會計的審核，原來公司用高薪在會計師事務所聘請的會計得到了鍾鎮恆的不少好處，還有事成之後的很多承諾。那麼既然數字是虛假的，如何才能得到最原始的真實數據呢？雖然以前鍾鎮恆給她看過一些公司內部的秘密，可是對於那個時候無心的小薇，沒有任何證據保留下來。

小薇知道鍾鎮恆有個壞習慣，就是看完重要的文件複印件之後，碎紙機就在身邊，但是他有時還是看完以後，順手一撕為二，往廢紙簍里一扔。有好幾次都是小薇提醒他，並幫他把材料扔進碎紙機里。從此以後，小薇多了個心眼，每次趁鍾鎮恆不在辦公室，就去廢紙簍里翻，看有什麼重要價值的材料沒有。世界上，人只要做了壞事，總是會留下蛛絲馬跡的，不用多，幾個數字就夠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小薇終於拿到了確鑿的證據證明公司不符合上市條件，因為存在著虛假信數據。

一晃時間就進入了2000年了，人人都在慶祝千僖年的到來。為避人耳目，她購置了私人筆記本電腦，設置了登陸密碼，還買了印表機，同時還購置了碎紙機。鈴鐺覺得小薇為了業務工作購買電腦，印表機都可以理解，還買碎紙機，真是有錢沒地方花了。小薇為了安全起見，保護自己也是保護朋友，只能告訴鈴鐺：「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每當下了班回來，在鈴鐺沒有到家之前，她會準時在7點種的時候，接到鍾鎮業的電話，在他的指導下，就在電腦前給香港證監會寫信。每次小薇都用不同的名字落款，字體有英文，有漢語；有簡體字，也有繁體字，不同版本。準備好之後，小薇去機場趕最早的一趟飛機去個陌生的城市，在當地郵局按鍾鎮業提供的地址，發去香港證監會，然後再趕最早的一趟飛機回來。下個星期周末，再飛往另一個城市，如法炮製。小薇一點都沒有覺得辛苦，也沒覺得害怕，反而有一絲做地下工作者的興奮。

鈴鐺望著一天神神秘秘走火入魔般的小薇搖頭，不過她現在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已經顧不上小薇了。因為鈴鐺和男朋友已經攢夠了首付，感情也水到渠成，那個時候的北京郊區房價才2，300塊錢一平，於是兩個人在通縣買了一套100多平米的清水房。所以有點空閑時間，就忙著和男朋友去家居市場採買，找工人裝修，基本上與小薇已經沒有交集了。

開始，鍾鎮業還在晚上常來電話問事情的進展，聽小薇的講述，不斷誇她幹得漂亮。後來，隨著事情的逐漸發展，鍾鎮業的電話也越來越少了。鍾鎮恆這邊明顯地出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開始變得煩躁不安，大聲地罵財務，罵董事們是廢物是飯桶。小薇側面地問他究竟怎麼了？他對小薇沒有隱瞞，告訴她可能公司上市泡湯了，因為有人向證監會舉報了公司做假帳，徇私舞弊的一系列行為。
小薇表示很驚訝，問他：「知道是什麼人做的么？」

鍾鎮恆說：「不知道。如果我查出來是誰，我一定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說著，他把手中的筆一下折斷了。

這個動作嚇了小薇一跳，她鎮定地說：「董事長先生，您有沒有得罪過的人呢？」

鍾鎮恆嘆了口氣說：「你說得對，也許是那個被我炒了魷魚的前財務總監，也許是我生意上的對手，現在看誰都像，就是沒有證據。」

小薇覺得自己不能再呆在這裡，就找借口想離開，說：「董事長，香港總部發來份傳真需要您過目，我去取來。您的茶水涼了，換杯熱的吧。」說著，拿了茶壺想離開。

鍾鎮恆攔住了她，說：「小薇，你留下和我說兩句話，好嗎？」小薇只好放下茶壺坐了下來。鍾鎮恆很疲憊地靠在椅子上，但是眼睛直盯盯地看著小薇，看得小薇心裡虛，冷汗有點沁出來，大腦迅速運轉，回憶自己是否哪個環節出現了破綻，被鍾鎮恆看穿。

沒想到鍾鎮恆說：「小薇，你跟了我這麼久，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我的職員來看待。不知為什麼，這些人當中，我只相信你。我想，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申請香港的工作簽證，在我身邊工作。這個公司現在能否支撐下去，資金不是問題，問題是可能被查封。所以，公司完蛋了。不過，不要緊，你跟我走吧，我還有其他的公司需要你。」
小薇心裡一熱，「董事長。。。」
「不要叫我董事長，叫我英文名Alex，或者叫我鎮恆」
「好吧。 Alex，謝謝你這麼關心我。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您才好。」小薇看著鬢角已有了白髮的鐘鎮恆，想到2000年由於網路泡沫的破滅，IT界的市場一片低迷，上市也許是鍾鎮恆的唯一救命稻草，現在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正是他最信任的人和他最親的人，做了他最想不到的事情。小薇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很羞愧，眼淚就不知不覺地下來了。鍾鎮恆還以為她因為聽到公司要解散而傷心，急忙離開他的座位，來到小薇的面前，對小薇說：「我可以抱抱你嗎？」

小薇緩緩地站起來，張開雙臂，迎接了鍾鎮恆的擁抱。小薇哭著說：「鎮恆，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緊，不要緊，你有你選擇的權利。小薇，你只要回答我的一個問題，如果我沒有結婚，你會嫁給我嗎？」
「會！」

鍾鎮恆走了，鍾鎮業也沒了消息。沒過多久，里昂也回廣州公司，把底下的人也帶回去好多。再後來就是人力部負責人說公司已經虧損，請大家自謀出路了。小薇抱著自己的東西，走出中糧大廈，她發現自己很久都沒有好好打量這個城市了，猶如玩了一次天堂過山車的遊戲，短短天上一年的時光，小薇感覺人間過了一個世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小薇總覺得自己的眼睛里像蒙了灰，試圖努力像從前一樣去看清楚北京的景色，可是看到的卻總是灰濛濛的天空，往來的車輛上也蒙著厚厚的一層塵土，灰頭土臉的每個人，皮鞋上也蒙著厚厚的灰塵。連曾經經常光顧的那個早點鋪，以前老闆娘脆生生的叫賣，現在在小薇聽來，都是那麼有氣無力了。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裡，望著已經蒙灰的電腦，還有靜靜躺在那裡的8810，小薇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夢，只有偶爾打開那個大蚌殼的音樂盒，歡快的音樂想起，小薇才知道這個答案，那就是自己真的是做了一場夢，只不過現在是夢突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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