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短篇小說】三隻蝴蝶

作者:瘦馬牧歌  於 2012-3-2 04:16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短篇|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4評論

關鍵詞:

三隻蝴蝶

一抹瘦月,孤零零地掛在天上,照不亮邱露回家的路……
她不知道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多久,驀然發現路燈漸漸減少,前方蜿蜒的小路越來越黑暗模糊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起點。幾盞昏黃暗淡的路燈,若隱若現,忽暗忽明,恐懼霎時攫住了她的心。她環顧四周,又發現起點變了,自己誤入了一個還未竣工的樓盤的工地,一棟棟門窗尚未安裝的樓房,就像一張張人臉上布滿黑洞,向她逼近壓來。 邱露驚恐地大叫一聲,回頭沒命地奔跑 ,卻發現自己怎麼也跑不出這個怪圈。那些黑黢黢的黑洞越來越近,彷彿就要把她吞噬……

「小秋,小秋!你醒醒!又做惡夢了吧?」大半夜邱露的叫聲,驚醒了同寢室的柳夏和韓玉冰,她們嚇得翻身下床,擰亮了床頭燈,披上外套,來到邱露的床前,搖醒了她。
一切心慌恐懼的現象消失得無影無蹤,邱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望著披頭散髮的小夏和小冬那關切的眼睛,內心立即充滿了愧疚:「不好意思,又把你們吵醒了。」


在那年,有一首歌叫《愛一個人好難》傳遍了北京大街小巷的時候,三個來自不同省份的大學生畢業生搬進了在北京郊外的同一間出租屋裡。 剛從學校走出的同齡女孩子懷揣著同樣的夢想,來到這個繁華的大都市裡給自己的夢尋找一塊落腳的地方,是很容易走近的。 她們白天一同出去找工作,遞簡歷,晚上約好一起回家買菜做飯,情同手足。每當入睡之前,她們都會暢想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也做著如吳仕宏一樣不服輸,等待機會被人發掘,一步登天的傳奇美夢。 
三個女孩的性格就像她們的名字里所帶的夏,秋(邱),冬(冰)一樣完全迥異,但是並不妨礙她們成為好朋友。她們也意識到名字上的巧合,覺得是難得的緣分湊在一起,並親昵地以「小夏」,「小秋」和「小冬」來互相稱呼,並且開玩笑說如果再招一個室友,名字里一定要帶「春」,這樣一年四季就湊齊了。

就像這三個不同的季節,小夏果然就像夏天裡搖曳多姿的楊柳,她外表甜美,樂觀開朗,踏實又現實。她明確地告訴小秋和小冬,她追求的理想的生活就是嫁一如意郎君,不必為生活奔波,可以從從容容地品紅酒,聽歌劇,相夫教子。 
小秋呢,就像那秋天的露水,敏感易碎,喜歡幻想,沉浸在自己的童話世界里不願意走出。
小冬外表雖然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給人總是高傲和冷冰冰的感覺,話語也不多,感覺很乏味,但是相處熟了, 就發現這塊玉並不寒冷,而是溫潤無比。她愛旅遊,愛運動,愛讀書,愛大聲地笑。 
高學歷和優異的教育背景,使她們很快就都找到了工作,就這樣,三個性格上互補型的密友,在北京這個官沒有最高只有更高,錢沒有最多只有更多的地方,正式地開始了北漂的生活。並不豐厚的薪水卻不妨礙她們到了周末就去逛街,品嘗美食,結伴去圖書館,生活豐富而有情趣。 漸漸地,她們各自在工作上都有了起色和得到領導的重用,社交的圈子也開始逐漸擴大。 

小冬在一家大型網路公司做產品專員。在一次活動中,她結識了另一家科技公司的技術支持,這個男孩各方面都很優秀。能讓小冬心動的男人非常少,但是一旦心動,就毫無懸念地陷入了戀愛。 本來鑽研技術的女孩子對外表的東西不是太在意,但是自從戀愛后,外表冷漠的小冬也和其他戀愛中的女孩一樣,越來越注重衣著打扮,笑容多了起來,整個人容光煥發。
小夏看在眼裡直撇嘴:「要沉得住氣啊,別太把在意對方表現在臉上。否則他吃定你了。」 
被擊中了要害,小冬雖然心裡服氣覺得小夏說得沒錯,但是嘴上卻不示弱地反擊:「哎呀,我哪裡比得上大美女,天天接求愛信接得手軟。我再不積極點,這一個都沒得追……」
小冬說得沒錯,小夏的公司本來女孩就少,長得讓人看著順眼舒服更何況是單身的小夏更是被未婚男士眾星捧月一般。小夏總是收到不同男士的電話,邀請吃飯,參加party什麼的,她也都來者不拒,該赴約赴約,卻從來不吐口,不承諾,不拒絕,也從來不說自己在戀愛,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與小夏和小冬的精彩世界比,小秋始終是緊緊地關閉著自己的內心,她孤傲憂鬱,很難有人能夠走入。她自己也說,更願意做一個目不識丁的農婦,這樣不用看那麼多書,就不會無病呻吟,為賦新詞強說愁了。
就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小秋,卻在有一天向小夏和小冬透露了一個秘密,她喜歡上了自己的老闆,一名台灣商人,更讓小夏和小冬震驚的是,他在台灣有家。小夏氣這個蔫不登兒的小秋,竟然做這樣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她不客氣地對小秋說:「你白長了個聰明的腦袋,生活中就是個白痴,傻瓜!你沒有名分沒有地位,永遠都生活在陰影里,見不得陽光!」
小冬覺得小夏說得太狠,怕感情脆弱的小秋受不了,急忙給小夏使了眼色制止她繼續說下去。小冬坐到小秋的身邊,輕聲地勸她:「小夏說得沒錯,你就沒有想到過,總不能光明磊落地活著,多痛苦嗎?」
小秋說:「我不在乎名分,只要能和他永遠在一起。」
小夏已經怒不可遏了:「那個台灣佬真不是個東西。有幾個臭錢就跑到大陸來泡妞……」小夏又恨鐵不成鋼地輕點了下小秋的腦袋:「還就有這樣的傻瓜往火坑裡跳。真沒有腦子啊!」
小秋的眼淚不知不覺地就掉了下來:「我也不想,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嘛?我努力說服自己不去想他,可我做不到……」
小夏和小冬同時說:「辭職不幹了,換家公司吧,也不是離開這家你就找不到工作了。」
小秋直搖頭,小夏和小冬只能長嘆一口氣。
從那以後,小秋就在情感中痛苦地煎熬。當她發現自己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並告訴了他的時候,這個男人只說一句:「處理掉吧……」這讓小秋陷入了痛苦的深淵,夜裡常常做噩夢,噩夢醒來,頭上汗涔涔,打濕了枕頭。
這次又做噩夢,把小夏和小冬嚇醒,她們已經睡意全無,相視無語。 小冬無比心疼小秋:「要不……就打掉吧!就這個男人,你還能指望他給你幸福么?」
小夏該罵的都罵過了,沒有忘記補充說:「一定要讓他給你青春損失費,然後一腳給他能踢多遠就踢多遠!」

小秋既沒有聽小冬的話打掉孩子,也沒有聽小夏的話把他踢走,她決定要把孩子生下來,如果他認這個孩子更好,不認的話就自己把孩子養大,把小夏和小冬氣得直跺腳。

小冬的男朋友決定去美國讀MBA深造,小冬雖然不忍暫時的別離,但是想到他更光明的前途和兩個人更美好的未來,她擦乾眼淚,等待他的歸期。
可是男朋友一走就杳無音信,小冬以為剛去異國他鄉,生活上一定有很多的不適應,就沒有打擾他,只能默默地等待他的消息。終於等來了他的一封郵件,上面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最後,小冬看明白,他是告訴她不要再等他了。
這對小冬無異是晴天霹靂,她問他為什麼?他說不為什麼,就是不-愛-了!

小冬難以承受打擊,整整一個星期躺在床上胡言亂語。小秋陪伴著她,並以小冬好朋友的身份給那個男孩寫了回信,說小冬生病了,希望他不要這麼殘忍,有什麼話好好說。他回信說其實自己早就不愛小冬了,這次留學正好是個機會,長痛不如短痛。
小冬清醒后,人整整瘦了一圈。她不甘心感情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本來就是電腦高手,輕鬆地破譯了他的郵箱密碼,進入了他的空間里,發現在他們交往的時候,他就同時和另外一個女孩交往。那個女孩也出國讀MBA,兩個人相當於團聚去了。小冬眼前一黑。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魔高一丈」,對方也不白給,也是個電腦高手,不知道小冬留下了什麼痕迹,被對方發現,他大罵小冬不道德,是個心理陰暗的怨婦。 昔日的甜言蜜語變成如今的惡語相向,剛烈的小冬哪裡受過這樣的污辱,尋死的心都有了,唯有小夏冷笑一聲:「小冬,當男人不愛你的時候,你呼吸是錯,靜默是錯,死了更是——錯!聽我的話,你要好好地活著!」
小冬又恢復了原來那個小冬,話更少人更冷了。

小秋的肚子在一天天變大,生活總是來得讓人措手不及,一場車禍奪去了小秋的生命。小夏得知小秋坐在台灣男的車裡一起去辦事,車子突然失控,而台灣男下意識地向右打方向輪,結果車子撞向路旁的電線桿,坐在副駕駛上的小秋被擠壓在變形的車裡,連同肚子里的孩子,一同沒有了呼吸,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小夏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謀殺」。可是沒有證據,台灣男也受了傷,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小夏和小冬哭的死去活來,小夏恨小秋的不幸,怒小秋的不爭:「我都說過他根本就沒那麼愛你吧,當有生的希望時,他先想到的是留給自己。你呀,傻瓜……」
更讓小夏和小冬憤怒的是,當小秋白髮蒼蒼的父母從老家趕來的時候,那受傷的台灣老闆除了按照公司的標準象徵性地給了小秋父母很少的一筆補償外,隻字不提小秋和自己的關係,並且多一分錢也沒給。
小夏想把事情的真相講給小秋的父母,被小冬攔住了:「別在老人的心上再撒鹽了……」她們兩個把所有的積蓄拿出來給了小秋的父母,看著兩位老人捧著小秋的骨灰盒,離開了這座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大都市,再次哭紅了眼睛,她們知道這眼淚也是為自己而流。

一晃兒幾年過去了,花蝴蝶一般的小夏終於找到了滿意的郎君,年輕,帥氣,多金和楓葉卡,滿足了小夏對未來生活的全部幻想。她辭去了工作,準備遠嫁到楓葉之國。臨行前,小夏望著依然形影相弔的小冬,希望她能去出國留學,她可以幫她申請學校。也許異國土地上的陽光和自由空氣能夠治癒小冬的愛情創傷,但是小冬拒絕了。

小夏走後,小冬望著空蕩蕩的房間,撫摸著刻下三個人音容笑貌的檯燈,書桌,只帶走了小秋留下的一本日記,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十年後,已經與夫君搬到美國佛羅里達的小夏,一邊愜意地坐在能看見陽光海岸的後院,看著在院子里打鬧的孩子,一面拆開小冬的來信。
小冬在信中說,這麼多年過去,她終於去了小秋的家鄉,又見了小秋一面。把小秋曾經遺忘的一本日記還給了她……
小冬最後用小秋日記本里引用的一首歌送給小夏:
「毛毛蟲期待著明天有一雙美麗的翅膀
小河躺在森林的懷抱唱著春天歲月的歌
我把歲月慢慢編織一幅畫
夢是蝴蝶的翅膀
年輕是飛翔的天堂
放開風箏和長線把愛畫在歲月的臉上
心是成長的力量就像那蝴蝶的翅膀……

淚水打濕了小夏的衣襟。。。


在北京大飯店裡正舉辦一場知名品牌的產品發布會,小冬做為產品的技術總監在侃侃而談。 話語結束,被熱烈的掌聲和鮮花簇擁下台。
人群中有一雙眼睛在凝視著自己, 小冬知道,那個人,她曾經愛過……
走過他的身邊,他欲言又止,小冬卻根本連斜都沒有斜他一眼,從容而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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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4 個評論)

回復 liuxiaoyu 2012-3-3 04:55
結尾這樣的安排很喜歡呢
回復 瘦馬牧歌 2012-3-3 06:20
liuxiaoyu: 結尾這樣的安排很喜歡呢
現實中就是這樣,很解氣。:)
回復 liuxiaoyu 2012-3-3 06:39
瘦馬牧歌: 現實中就是這樣,很解氣。:)
  
回復 rongrongrong 2012-3-5 06:35
瘦馬牧歌: 現實中就是這樣,很解氣。:)
很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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