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里路——第四部分 秋（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那個女人說的對，我連自己家裡那點破事都處理不好，還裝什麼拯救別人的聖人呢？文婷狠狠地甩掉臉上的淚珠，看著它們被摔在桌子上碎成幾瓣兒。

到底是立秋了，白天和夜晚出現了明顯的溫差。文婷出了Panera Bread，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去取車的路上，夜晚的微風送來熟悉的中餐味道，讓文婷停下了腳步。她發現這正是那條曾經保羅牽起她的手，快步拉著她過到對面的人行橫道，對面也就是那次文婷為了感謝保羅，二個人光顧的那家中餐館，在那裡，文婷第一次聽到保羅的故事。

從什麼時候開始，文婷對保羅多了一份牽掛，她也說不清楚。這種牽掛不同於對現象世界中的伴侶大衛，而是當理念世界里那個被分裂了的「我」或者說「另一半」，被文婷尋找到了之後的欣喜和珍惜。

現在回想起來，保羅就像一隻把小老鼠玩得暈頭轉向的貓，看到賺取到文婷的眼淚，心理一定特別滿足。文婷難過地想著。

文婷不在意保羅有幸福的家庭，她反而真心希望保羅能夠在他喜歡的的女人那裡找到溫柔之鄉，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而她和保羅之間的這種欣賞和牽掛，當作人生額外得到的一筆財富，埋得深深的，只有他和她才有著藏寶的地圖。可是保羅，為什麼在信誓旦旦地對她說要與那個女人離婚之後，依然和她上床？難道他不知道，文婷心中的另一個「我」怎能與那樣品行的一個女人有任何瓜葛？這樣想來，文婷又覺得有點噁心。

如果是大衛的欺騙，文婷會憤怒和妒嫉；可是對於保羅的這種欺騙，文婷的理念世界里已經與自己牢牢粘在一起的那一半，被人生生地扯走，留給文婷的只有深深的悲痛。

「給你，修好了！」女人把手機遞給保羅。

「哦，謝謝！我都說了不用修，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裂紋，看不出來的。」保羅接過手機。

「是我摔壞的，當然要給你修好了。況且在保修期，專賣店的人說了，都是免費的。」女人很溫柔地輕聲說道。

「你又不是故意的嘛，這麼放在心上。」保羅時常有在夢中的幻覺，這一切太不真實了，幸福來的太快又太突然， 從河東獅吼到瑪麗的小羊羔，女人難道可以變得這麼快嗎？ 可是事實卻活生生地在他的面前，他沒有思考的機會，也沒有逃跑的勇氣。「餓不餓？我做了瘦肉粥，你要不要來一碗？」

「我吃過了……」女人脫口而出，馬上意識到了什麼：「不過只是路過Starbuck，喝了杯咖啡和一小塊蛋糕，說真的，還有點餓呢，給我來一小碗吧……」

如果說當初保羅的離婚只是為了逃離這個家逃離這個女人，並未有任何攙雜進與文婷的生活有任何的牽連，但是現在因為他逃不掉了，反而覺得與文婷有聯繫了。他說不清楚為什麼對文婷有了一種愧疚，這種愧疚讓他現在無法面對她。也許是他怕如果文婷知道了，還會像從前那麼信任他嗎？他之所以對文婷說「給我一些時間」，就是他要想看看那個女人的轉變是否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如果是，那麼他真的錯了。他就要在文婷的面前挽回因為他的誤讀誤解，那個女人在文婷心中的不堪形象，抬高了她，就相當於抬高了自己，愧疚就會減少一些。

「咔嚓」一聲，打斷了保羅的思考。見女人在拍他吃粥的樣子，他皺了皺眉頭：「你怎麼最近這麼愛拍照？什麼都拍，我告訴你，不要放網路上去啊。」

「當然啦，我就要把我們的幸福時時刻刻都拍下來，留做紀念。」女人說著，湊過來與保羅一起，又拍下了一張大頭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