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以黑格爾主奴辯證法解釋中共與海外華人之關係 畢汝諧(作家 紐約)
最近,網上關於海外華人 與 中共切割與否的熱議,令我激動不已;我由是
想起早年投拜於恩師賀麟先生門下,賀老伯給我講解黑格爾主奴辯證法的情景。
「主人與奴隸」是黑格爾早期著作《精神現象學》中的著名章節;眾所周知,
《精神現象學》是黑格爾闡述自己哲學觀點和方法論原則的第一部綱領性巨著;
黑格爾關於主奴關係的論述是運用辯證法的典範,主奴辯證法是自我意識的
階段提出的關係辯證法。
黑格爾認為,通過生死的鬥爭產生了主人和奴隸,主人通過支配奴隸、享受
奴隸的勞動成果,以征服的姿態獲得自我確證。而奴隸則由於
感受死亡的恐懼,對絕對主人的恐懼,沒有獨立的自我意識,而以主人的
意識為自己的意識。
黑格爾在論述「自我意識」時敘述了「主奴關係」,從主人與奴隸這兩種身份出發,
介紹主人為何成為主人,奴隸何以成為奴隸;主人以及奴隸的
不同特質——奴隸是低賤的,主人是高貴的。在黑格爾看來,主奴關係並非
永恆不變,他從自我意識覺醒的角度,分析了奴隸和主人兩種關係
的變換,進而原本的主人與奴隸的關係走向了意識的自由。
竊以為,由於1949年那次成功的農民起義,中共成為主人,而百姓則成為奴隸。
改革開放后,承蒙主人中共恩准,大批量沒有獨立意識的奴隸,
扛著花崗岩腦袋、榆木疙瘩腦袋、漿糊腦袋烏泱烏泱地來到海外;然而,
這隻不過是一次物理上的平移,其花崗岩腦袋、榆木疙瘩腦袋、
漿糊腦袋絲毫不變!只有極少數例外!
黑格爾還強調一種客觀的自我意識,就主人與奴隸而言,分別是自我意識
的主體和客體,自我就是主人,對象就是奴隸。
主人體現了自我,他是奴隸的主宰者,而奴隸則已經喪失了自我,或者說
他已經把」自我「轉移到了主人的身上,主人的意志就是奴隸的意志。所以
主人佔據了主奴兩者的「自我」,而奴隸則是體現主人的意志的物件。
竊以為,趙家人與韭菜的真實關係,在黑格爾的這些敘述中一覽無餘。
黑格爾還說意識結構投射到一種社會關係,這種關係就是主人與奴隸兩者
的關係。主奴兩者相互承認,奴隸實現主人的意志,奴隸就是主人的
一部分,所以主人承認奴隸;而主人是奴隸意志的本體,所以奴隸必須承認
主人,否則就會喪失自我。如果主人失去奴隸,則就不再算是主人。
各位看官明鑒:國內中共各級黨委與民眾的關係、海外中共領事館與五花八門
的華僑領袖的關係,像不像主人和奴隸的關係?
黑格爾認為主人與奴隸共同組建了一個完整的自我意識。自我意識分別體現
在兩者身上,如果一方拋棄一方,則自我意識不再是完整的。例如,
美國黑奴解放的時候,某些奴隸不願意離開奴隸主,因為他們覺得失去主人
的命令,自我就沒有了。
黑格爾用絕對精神解釋:在勞動的過程中,奴隸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意識到
自己的人格,從此奴隸就不再是單純的奴隸,他遲早會反抗。
所以黑格爾說這種人格獨立和平等意識的覺醒標誌著自由意識的誕生,而原來
依靠主人的奴隸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獨立性。
主人和奴隸的關係是統治和被統治的關係。奴隸被主人統治,主人的獨立的
自我意識就是奴隸的至高無上的真理,奴隸不是獨立的存在,
而僅僅是主人和物之間的中介;同時,對奴隸而言,恐懼主宰著他們的靈魂。
所謂海外華人(只有極少數例外),只不過是有幸生活在海外的大陸奴隸,
其精神世界並沒有發生哪怕至細至微的變化;他們與主人中共的
精神聯繫紐帶依然強韌,他們對主人中共依然懷著恐懼,恐懼依然主宰著他們
的靈魂;萬里之外的中宣部、新華社、中央電視台依然是他們的
精神支柱。主人中共只要隨隨便便地打個唿哨,海外華人即海外奴隸便
爭相呼應,隨之起舞。
順提一下,慣於汲取他人學術成果的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
里言及黑格爾《精神現象學》時,寫下了「自我意識的獨立性和
非獨立性,主人和奴隸」這樣的字句;馬克思認為所謂的奴隸可以指
無產階級,而無產階級最終必然要認識到屬於自己的自由。
黑格爾主奴辯證法還有一個觀點:在勞動中,奴隸通過對自然的征服而
發現了自己的力量,感受到自己的尊嚴,從而產生人格獨立和平等
自由意識的萌芽,勞動是奴隸獲得精神解放的歷史原動力。在恐懼的驅使下,
奴隸投身於勞動之中,他在勞動中逐漸發展為獨立的自我意識,
進而從依賴主人的意識轉化為獨立的意識,也就是說,勞動使主奴關係轉化了。
我的人生經歷和創作實踐,恰與黑格爾主奴辯證法的這個觀點完全合拍。
1970年深秋,我不耐文革痛苦,憤然完成*文革地下文學著名小說「九級浪」;
創作「九級浪」的動因,可以追溯至1964年3月7日;是日,光明日報發表
評論員文章「讓青春放出光輝」,作者系史學大家黎澍(兒時在中央政治研究室,
毛澤東秘書田家英家、黎澍家、我家住在同一幢二層樓里;田家英長女
黎澍次女與我同年,我們仨不僅是鄰居,還是幼兒園小學的同班同學);
文章羅列許多中外先賢的光輝業績,令我這個少年人如遭雷擊!
當晚,我含淚在日記里寫下神聖的誓言:年近弱冠非童子,學不成名豈丈夫!
「讓青春放出光輝」里有句話「年輕人應當早日成器」;後來,這句話在「九級浪」
里衍化為「對不起自童蒙時代就牢固確立的成大器的理想」。
1970年深秋,我年至弱冠,正值九一三之前文革最黑暗的階段;青春虛擲,
一事無成;撫今憶昔,我不禁像登臨潯陽樓的宋江一樣,
流下兩行英雄淚!
宋江題反詩,畢汝諧寫「九級浪」——異曲同工!
站在21世紀的高度回看「九級浪」,其文學價值不足掛齒,而政治 意義
空前絕後!
質言之,九級浪是一部政治小說;就像歷史上很多政治小說一樣,九級浪
打著聲色犬馬的幌子暗渡陳倉; 為了掩飾政治動機,
我對外詭稱寫作九級浪是為了紀念貝多芬誕生200周年(1770——1970)。
——1975年夏,當局鐵腕掃蕩手抄本小說,九級浪被北京市公安局內定
為反動小說,我的處境岌岌可危;家父母好不容易托關係將九級浪降格
為黃色小說,我方逃過一劫。
九級浪開篇引述羅曼.羅蘭的名言:
生命是一張弓,
那弓弦就是夢想,
箭手在何處呢?
——羅曼.羅蘭《箭手》
1970年深秋,七億中國奴隸抬手動腳之前必先引用毛主席語錄;
而畢汝諧公然以羅曼.羅蘭語錄取代毛主席語錄,其叛逆性由此可見一斑!
1970年深秋,七億中國奴隸跪拜在毛澤東的腳下,唯獨畢汝諧傲然屹立,
勇敢地直面暴君:要羅曼羅蘭,不要毛澤東(小時候參加
支持卡斯特羅的遊行,高呼口號:要古巴,不要美國佬)!
畢汝諧借小說主人公陸子之口道:"我們討論否定之否定定律是否正
確, 據此,某些歷史現象會不會一再出現";這是一個政治預言:文革否
定了十七年,未來中國否定文革而形成否定之否定;未來中國具備十七年的主
要特徵,卻是十七年的更高級的階段!今日中國的政局,證明畢汝諧的判斷完
全正確!
1970年深秋,文學青年畢汝諧的這一遠見卓識,超越當時全中國
所有第一流的大政治家——
1970年深秋,毛澤東執迷於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烏托邦理
論,至死不悟;
1970年深秋,林彪的真實的政治理念,至今不為世人所知;
1970年深秋,周恩來以妾婦之道迎奉毛澤東,唯唯諾諾;
1970年深秋,鄧小平流放江西南昌,龍困淺水,無暇慮及未來中
國的政治遠景;
1970年深秋,蔣介石執迷於反攻大陸的夢囈,至死不悟。
這就引申出一個問題:在中國政局變天之前,如何熬過無比
黑暗的現階段?
畢汝諧給讀者提供的行動方略是:要像流配江州的宋江那樣
忍辱負重,長期潛伏。
宋江曰:潛伏爪牙忍受。
「九級浪」結尾:忍耐是希望的依屬。
忍字頭上一把刀——
我痛苦地用隱語在日記里寫道:毛澤東時代的最後階段,
怎麼如此漫長?!
完成九級浪之後,我久久凝視著北京初冬時節的蒼茫暮色;
我知道自己這一回闖了大禍,卻無所畏懼——
作為20歲的文學青年兼美男子,我害怕平庸、害怕虛度此生,
遠遠甚於害怕監獄、警察、法院乃至死亡。
正是文學創作這樣一種複雜的個體精神勞動,使畢汝諧發現了自己
的力量,感受到自己的尊嚴,從而變得強大;
文學創作使 畢汝諧 擺脫了奴隸身份,成為高視闊步的自由人,並且
以文革批判者的雄姿一舉進入中國文學史(以及心靈史)!
現在把話說回來:所謂海外華人,說穿了,就是人在曹營心在漢的
龐大的奴隸群體(只有極少數例外),渾渾噩噩,冥頑不靈!
那麼,如何喚醒、改造這個龐大的奴隸群體呢?
鄙人左思右想,未得良策,只得陳述黑格爾的觀點結束本文——
黑格爾認為,上帝作為基督就是傳播人之為人的道理;人是平等的,
人是自由的。而這個平等和自由是由上帝作為中介,由上帝來保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