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評傳 第八章 畢汝諧（作家 紐約）

   2007年按:

   1988年, 畢汝諧利用暑期完成了<<周恩來評傳>>(筆名方里,台灣水牛出版社,精裝本,列文史叢書第76 種),這是世上已知的第一部從雙重人格角度剖析周恩來生平的著作,比高文謙先生的「晚年周恩來」早了十幾年!

   然而,榆林久攻不下.援榆之敵和尾追之敵對共軍形成夾攻之勢.在黃河以西、無定河以東,南北三四十里、東西五六十里的狹長地帶,雙方集中了幾十萬人馬.

   周恩來急中生智,建議「崑崙縱隊」立即過無定河向西,再一次插入敵人後方;但是一時找不到船,河水較深,不能涉水過去;隊伍走到黃河邊,後有追兵,情況危急!
   毛澤東故作鎮靜,望著黃河吟哦: 「前有黃河,後有追兵……」
   周恩來說: 「戰爭正處於關鍵時刻,中央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指揮各個戰場.我看,是不是先過河去.在對岸也能聽到陝北的炮聲嘛!」
   毛澤東深思說: 「中央留在陝北,從軍事上說已經完成了吸引胡宗南主力、減輕其他戰場負擔的任務.但是,中央如果現在過河,離開陝北,那我們在政治上就輸了!」
   敵軍逼近黃河邊了,毛澤東、中共中央冒著極大風險留在陝北,但是命令西北機關立即過河,並要葭縣縣委把住在河北面的百姓、傷病員、幹部家屬星夜轉移到對岸.
   毛澤東、周恩來率領「崑崙縱隊」,冒著滿天風雨,沿黃河北上.
   走到葭蘆河邊,山洪爆發,人馬都不能過去.河邊只有一隻渡船,也不敢擺渡.敵九十師已追至與他們僅僅二十里的地方,其先頭部隊與他們僅隔一座大山.
   周恩來親自指揮手下人員搭橋.少頃,橋搭成了,大隊人馬得以安全通過.
   是夜,隊伍在葭縣梁家岔住下來;此地同西北野戰軍主力部隊指揮部駐地相距二十餘里.彭德懷派出兩個旅,到米脂和烏龍鋪掩護中共中央及毛澤東.
   一九四八年,是國共大內戰的至為關鍵的一年.中共由劣勢轉為優勢,解放軍轉入戰略反攻.
   二三月間,西北野戰軍轉入外線作戰,向黃龍山區的敵軍發動了進攻,在宜川瓦子街消滅了敵二十九軍軍部和幾個師.接著,中原劉鄧大軍和陳庚大軍的勝利捷報頻頻飛來,動搖了國民政府的統治.
   為了迎接勝利的曙光,中共中央決定進行戰略性轉移,東渡黃河,遷往華北.
   三月十日下午,中共中央機關和直屬部隊的人員,聚集在米脂縣楊家溝,聆聽周恩來關於形勢發展和中央機關轉移的報告.
   三月二十一日,毛澤東、周恩來率領中共中央機關人員從楊家溝出發.隊伍整齊有序地向著東方---黃河岸邊行進.
   三月二十六日,毛澤東、周恩來一行改乘汽車,取道白文、康寧,來到了晉綏首府---興縣蔡家崖.
   他們在蔡家崖居住期間,一面指揮國共大內戰,一面親自指導晉綏邊區的土改和整黨工作.
   四月初,毛澤東、周恩來一行越過崇山峻岭,來到雁門古城---代縣.他們忙中偷閑地參觀了五台山寺廟文物.
   當周恩來一行來到羅堠寺時,那別具風格的建築藝術和人獸合壁的奇特塑像,引起了大家濃厚的興趣,卻不知其所以然.周恩來便笑著給大家解釋說,這是蒙古喇嘛供奉的尊神,是象徵蒙族起源的圖騰.他那廣博的學識和引人入勝的講解,使在場的隨行人員讚嘆不已.
   參觀五台山寺廟文物之後,毛澤東、周恩來於當天下午乘車繼續東行.他們翻越雄偉的太行山,進入河北,沿途在阜平、城南庄、棲霞官等地小作停留,於五月二十六日到達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村.
   中共中央秘密地在此住下.
   在國民黨方面,四月間,國民政府召開了行憲的第一屆國民大會;在這次大會中,原任國民政府主席的蔣介石當選為首任大總統,李宗仁擊敗競選對手,當選為副總統.同時制定了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賦予總統以動員戡亂的全權.
   民主憲政之實施,原是孫中山生前的重要主張之一.值此之際,本應舉國慶賀,但是國共大內戰爆發,遍地烽火,已難見和平安定之地了.
   毛澤東展開開政治攻勢,以對抗國民大會之召開;他決定由中共籌備召開新政治協商會議,組織由中共領導的聯合政府.但這畢竟是一招軟功,他所看重的還是軍事攻勢.
   從一九四八年一月至七月,是整個戰局的第一階段,在這一階段,戰場遍及東北、華北、西北、華中等地.
   在這些戰場上,解放軍連奏凱歌,而國軍除在豫東獲得小勝之外,各處兵力受到了相當損失.反觀解放軍,不僅實力增強,且不斷擴大解放區.
   在國軍方面,不僅戰區與戰區之間已被完全隔斷,而且在同一戰區之內,也被隔成許多不相聯貫的據點.
   如東北戰場在七月以前,只剩下長春、瀋陽、錦州、綏中等十二個孤立的城市.城市與城市之間並不相連,其他戰場情況亦如此.
   毛澤東的「農村包圍城市」的天才戰略思想發生了奇效.
   在西柏坡期間, 周恩來協助毛澤東部署指揮了震驚中外的遼瀋、淮海、平津三大戰役;參加了一系列重大戰役的戰略決策和戰鬥計劃的制定;親自起草了許多重要的作戰文件;並肩負著解放軍作戰的極其繁重的組織工作.
   為了及時、準確地向毛澤東提供國共雙方政治、經濟、軍事鬥爭等方面的情況和分析意見, 周恩來在非常繁忙的情況下,極其慎密、精細地掌握敵我雙方的各種情報,尤其是對國軍的兵力部署,團級以上軍官的情況,做到了如指掌,為毛澤東提供了準確無誤的軍事資料和數據.
   有一次,參謀們向周恩來彙報某個戰役的作戰情況,周恩來聽完彙報后當即指出,他們少報了殲敵一個營的人數.參謀們都很驚奇,經過仔細查對之後,果然如此.
   一九四八年十月下旬,解放軍連戰連捷之際,蔣介石企圖突然偷襲石家莊以挽回日益離散的軍心和民心.他派九十四軍鄭挺鋒當指揮官並加上坦克和爆破隊,於十月二十四日由涿縣出發.
   在這種情況下,周恩來不分晝夜,一次又一次地與華北解放軍司令員聶榮臻通話聯繫,緊急命令其所屬三縱、七縱等部以最快的速度日夜兼程趕到保定---石家莊沿線布防,正面阻擊敵軍;同時又周密部署保定、石家莊沿線十餘縣的地方武裝和民兵襲擾敵軍,破壞敵方交通要道,遂於幾日內將敵軍趕回保定以北.
   一九四八年底,周恩來親自布置將滯留香港的一些社會知名人士,經海路北上送到解放區,以便為將來的新政協會議點綴門面.
   幾個月內,三批社會知名人士進入解放區.如沈鈞儒、郭沫若、譚平山等是從丹東進入解放區的;李濟深、沈雁冰夫婦、許廣平母子、朱蘊山、馬寅初、蔡廷鍇等是從大連進入解放區的.
   在周恩來的策動下,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三日,這些社會知名人士聯名發表了「我們對時局的意見」,表示願意在中共領導下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舉國矚目的淮海戰役(國軍稱之徐蚌會戰)以黃伯韜兵團全軍覆沒而結束第一階段.其後,黃維、杜聿明部國軍又遭全殲.至此,國民黨在大會戰中敗局已定,僅是時間早晚而已.
   徐蚌既失,國民政府一片慌亂.
   毛澤東大喜過望,於一九四九年發表聲明,表示願在八項條件的基礎上與南京政府進行和談.
   蔣介石的聲望因軍事失敗而大跌,不得已一月二十一日暫行引退,而由李宗仁副總統代行總統職權.
   此時,中共已對國民黨佔據壓倒性優勢.不僅統轄著百分之三十的土地面積,百分之四十左右的人口,而且控制著全中國百分之七十五的鐵路運輸線.
   很明顯,或戰或和,都於中共有利.
   而在國民政府方面,雖然尚有長江以南、及西南、西北半壁江山,但因蔣介石的引退而群龍無首,人心格外浮動,社會擾攘不安,財政經濟陷入絕境,學潮、工潮不斷.國軍一敗再敗,士氣低落,所謂動員戡亂,已失常軌.
   中共七屆二中全會於三月五日至十三日在西柏坡舉行.毛澤東向全會作了報告.會議討論了徹底摧毀國民黨統治、奪取全中國勝利,把黨的工作重心從農村轉到城市的問題.
   三月二十五日,中共中央由西柏坡遷到北平.四月,國共最後談判破裂;解放軍於四月二十一日發動全面總攻,粉碎了國軍的無效抵抗,拿下了差不多整個中國大陸.蔣介石率國軍殘部撤至台灣,繼續以台海為障與中共抗衡,這種政治局面一直維持到今日.
   國共大內戰以中共勝利而告終.
   一九四九年七月一日,中共建黨二十八周年之際,毛澤東發表「論人民民主專政」一文,內稱:按照列寧學說,階級、政黨和國家均要消亡;而在消亡之前,則必須實行專政.在現階段的中國必須實行人民民主專政,即以工人階級為領導、工農聯盟為基礎的四大階級(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小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的聯合專政.而地主階級和官僚資產階級則屬於專政對象.
   毛澤東將四大階級划入人民這一範疇.並承諾在人民內部實行民主制度,給以言論、集會、結社等項自由權以及選舉權,故稱之為「人民民主」.
   此外,在對外關係方面,毛澤東明白無誤地宣布對蘇俄「一面倒」的政策.在此之前,美國政府有意與中共聯絡,司徒雷登大使拒絕隨國民政府遷移(與美國適成對照的是,蘇俄大使緊跟國府到了廣州);而毛澤東的這篇文章給美國人潑了一盆冷水.
   九月二十一日,中共在北平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以此作為新政權的母體.正式代表五百一十人,候補代表七十七人,特邀代表七十五人.其中包括滿清皇族、歷朝遺老、各界聞人.舉凡反蔣者,皆有資格參加.
   在籌備政協會議過程中,周恩來代表中共中央同各方面人士協商代表人選,使之具有較廣泛的代表性.
   為了選定新中國的國旗、國徽和國歌,周恩來亦費煞苦心.
   政協會議共進行九天.在毛澤東的安排下,會議代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職權,通過了起著臨時憲法作用的「共同綱領」,選舉了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毛澤東當選為中央人民政府主席,周恩來任政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
   一九四九年夏季,蘇俄大獨裁者斯大林曾說: 「中國革命很快就會取得勝利,那時中共將成立新的共和國,組織中央政府.不過在這方面,不會有什麼困難,因為中國有周恩來這樣一位現成的總理,上哪兒去找這樣一位理想的總理呢.」
   周恩來成為新中國的開國宰相.從此,他牢牢地居於這一寶座.政敵們雖然多次興風作浪,卻無法撼動其地位.周恩來在這一位置上隨死神而去.
   此時此刻,歷史注視著毛澤東主席和周恩來總理:他們依靠民眾的力量奪取了國器,爾今爾後,他們將如何對待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