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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聯邦監獄探秘》(4) 畢汝諧(作家 紐約)

作者:biruxie  於 2021-3-9 08:12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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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聯邦監獄探秘》(4) 畢汝諧(作家   紐約)

十九、衣食住醫
   
   「衣食住行」,這是人們經常掛在口頭的四個字。在聯邦監獄里,囚犯行動受到限制,自然無「行」
可言,故以「醫」代之。
   衣。囚犯們統一著裝,夏衣冬衣齊備,每半年更發一次。全美各地氣候條件不同,囚衣亦不盡相同。
大體而言,囚衣足以遮體、禦寒。然少數囚犯仍有怨言。他們抱怨當局不肯發放秋衣秋褲,只得從合作社
自費購買,而價格又比外部社會高得多。這對於貧窮囚犯來說,是一種顯而易見的不公平待遇……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美聯邦監獄發放的橡膠底懶漢鞋,全系中國大陸製造。早年間,囚犯用鞋都是
台灣貨。現如今這個市場已經易手了。

   食。據了解,各地聯邦監獄的伙食標準雖然相同,內部卻大有差別。上佳者如紐約上州的
奧特斯維爾聯邦監獄,牛排、雞排、魚排不斷,甚至還有乾貝。而下劣者如弗吉爾聯邦監獄,囚犯
甚至難求一飽。為公平起見,我們選擇新澤西州一個中流水平的聯邦監獄略作介紹。
   在這裡,食譜張貼在飯廳門口,以昭公信。我們看到早餐有美式鬆餅、煮雞蛋(或炒雞蛋)、
水果、牛奶等。中晚餐則有牛肉、魚、雞等主菜,豬肉極少。主菜每人一份,而副菜則可自由取食。
可口可樂、檸檬汽水等龍頭全天開放。對此,囚犯們持兩極評判,有人覺得「這是狗食」,也有人
認為「很不錯」。
   這裡的廚房裡沒有專業廚師,全賴囚犯濫竽充數。因此,烹飪水平不高。很多好材料並沒有
得到到妥當的處理。每個囚犯每天的伙食費為十七美元,而吃到嘴裡的東西卻明顯地不值此數,
因而,「官員們貪污伙食費」的流言在囚犯中間廣有市場。然而,這種事情沒有證據是不能算數的,
囚犯們也只是過過嘴癮而已。不過,官員們揩囚犯油水卻是顯而易見。囚犯飯廳內附設專供官員們
用餐的小單間,材料皆來自囚犯餐廳,卻從不見有官員為此付費……由此看來,真正的清廉是很難
做到的。
   值得一提的是,聯邦監獄的警戒等級(分為低、中、高三個級別)越高,則伙食越好。換言之,
囚犯的人身自由與伙食恰成反比。

   除了當局提供的伙食,囚犯還可以從合作社自費購買各種食品作為補充。比較受歡迎的是魚罐頭、
午餐肉罐頭、速食麵、巧克力、芒果等等。這些東西價格普遍高於外部社會。對於那些被收入小號的
囚犯,則只供應麵包、桔子水等等。
   美國聯邦監獄嚴格禁止囚犯接受外來食品。既便是親屬探監,也只能在當局設置的食品機器
投幣購物。
   住。各個聯邦監獄條件不盡相同,既有單人牢房,也有上百人同居一室的超級監舍。囚犯通常
睡雙層鐵床。室內清潔工作輪流擔任。經濟條件較佳者,常雇傭經濟條件較差者代為打掃。牢房一般
都有空調設備。堪稱冬暖夏涼。室內照明充足,空氣流通。監舍附設沐浴室、洗衣房、遊藝室(備有
體育器械及撞球桌)、電視間(分為英語、西班牙語、體育節目等)等。美國人重視綠化環境,聯邦
監獄大都草木茂盛,松鼠出沒。
   聯邦當局優待本國公民。那些無暴力傾向的短期囚犯,甚至可以住在禁區以外的民舍里。外國人
則無此特權。
   醫。美國聯邦監獄醫療條件較差。僧多粥少,囚犯與醫生完全不成比例。囚犯求醫很難,掛號之後
往往要空等數日才能與醫生見面。某些急症往往因之加重。掛急診號標準極高,非躺倒不起者不獲批准。
限於設備條件,符合急診標準的患者往往轉至社會上的正規醫院。
   聯邦醫院的獄醫除牙醫外,都是從眼科到內科一把抓的萬金油醫生。他們的水平有限,卻握有很大
權力。舉凡囚犯請病假、拄手杖乃至要求睡下床……莫不需要醫生證明書。而醫生開具證明書的尺度
素來從嚴不從寬,這就在囚犯中引起了普遍的怨言。
   美國標榜人權,對囚犯的醫療待遇制訂了條款繁複的規定——囚犯有權就醫也有權拒絕就醫,然而
紙面上的權利當不得真,在美國聯邦監獄中,囚犯只能自求多福。
   
   二十、復旦人言
   
   W先生年靠四旬,白面書生模樣,戴一副角質眼鏡。嘴巴微微嘟起,流露出一股冷傲之意。
他道出姓名與案由后,我們依稀想起,多年前出過一宗公司案,報章曾廣泛報道,轟動一時,
想不到案主便是 W 先生。採訪即由此入手。
   我們說:「記得貴案牽連頗廣。有位香港富豪的庶出公子也卷了進去。後來罰款五十萬美圓
了事。您的刑期是……」
   W先生冷笑道:「十年。我輸了官司。你們一定會問:為什麼要打官司?為什麼不認罪?……
是的,如果當年我認罪,頂多判一兩年,早就出去了。我不肯認罪,因為當時我堅信美國法律是
公正的,真是大謬特謬!美國的聯邦司法系統,真是黑暗!……」
   W先生自幼天賦很高,是讀書的料子。考上復旦大學后,一直是前三名的好學生。來到美國留學,
迅即拿到碩士學位,進入主流社會的大公司做事。很快便升為中國部主管經理,前途一片光明。這時,
他動了邢念,唆使手下人偽造紡織品配額。他自認為事情辦得到乾淨漂亮:成,則大有斬獲;敗,
則自有手下人頂罪,沒有任何證據指向他本人。
   W先生點燃一隻萬寶路,嘆道:「我以為美國是個法治國家,重證據,不輕信口供。哪知聯邦檢察官
就憑手下人的口供抓我、起訴我!在法庭上,聯邦特工出庭作證,活象表演大師,技巧地引導陪審團,
而手下人經過事前操練,也有一套天衣無縫的說詞。然而,更多的證據在哪裡?沒有!就這樣定了我
有罪!……」
   於是,他開始了漫長的刑期。人的一生有幾個十年呢?入獄時,他剛剛過了二十八歲生日,大好
年華就此虛擲!九年來,他輾轉去過好幾所聯邦監獄,其中包括臭名遠揚的路易斯堡(賓州)。
   W先生沉思有頃,道:「我在路易斯堡呆了大半年。那裡終身監禁的囚犯很多,而且具有暴力傾向。
在那裡,看守害怕囚犯!他們不敢進入囚室,甚至輕易不進入囚犯的生活區……只是隔著保險玻璃,
遠遠地望一望。那裡的囚犯們都有刀子,以相互傷害為樂事,對於判了不得假釋的終身監禁的囚犯來說,
刺傷一個人頂多附加幾年,刺死一個人也只是加判一個終身監禁,無所謂。在那裡,人命就象豬狗一樣
賤。如果哪個月沒有死人,看守們和囚犯們都會覺得反常,就象一個指標沒有完成似的……」
    我們笑問:「你是一介書生,怎樣在那裡生存呢?」
    他答道:「首先,我瞞住了自己的刑期。在那裡,十年只是小兒科,遭人眼紅就難免要挨刀子。
其次,我發現每個囚犯都要依附於某個集團,譬如:白人集團、穆斯林集團、黑人集團等等。我則是
順理成章地加入以印支難民為主體的黃種人集團,以求得保護。總算全胳膊全腿地離開了那裡。」
    他還在奧克拉荷馬的聯邦監獄呆過,因而認識了麥克維——一九九五年奧克拉荷馬聯邦大廈爆炸案
的主凶。
   W先生的語氣轉為深沉,道:「我在北卡羅來納聯邦監獄與一位大律師同房五年,受教非淺。
他是白人、上等人,與肯尼迪家族比鄰而居。他們一些朋友都是國會議員、州長。他因為過分積極地
為黑手黨徒眾辯護,被聯邦檢方視為眼中釘,終於尋了個機會將其打成黑手黨同夥,判刑十二年。
吃了幾十年法律飯,他方明白聯邦法律的虛偽性質——個人孤零零地面對聯邦政府這一龐然大物,
只能聽任宰割。教科書上的法律經典,在司法實踐上完全不起作用。他的案子里有許多無法落實
的疑點,按照英美法系『疑點利益歸於被告』,然而聯邦檢方卻一律囫圇入罪,這位大律師徒呼
奈何!我們共同探討,一致認為:聯邦政府為保持其權威,人為地樹敵——在國際上,蘇聯瓦解后
則將中國妖魔化;在國內則誇大毒品問題的嚴重性,張顯政府權威,限制公民權利……」我們正聽
在興頭上,W先生卻突然關上話匣子,「算了,不說這些沒意思的話題了。抽煙,抽煙。」
    我們——無論會與不會——只得以吸煙緘口。
   
   二十一、泰國人言
   
   C先生是泰國人,五官厚道,面孔黧黑。看上去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他因販毒罪被美國
聯邦法院判處七年徒刑。刑期將滿,他有一肚子牢騷。
   C先生滔滔不絕地道:「美國的聯邦法律是假的,騙人的。不經這一劫,不明白這個道理。我是
清邁人,自家有荔枝園,還跑運輸。碰上好機會,也做毒品生意。守著舉世聞名的金三角,差不多
的男人都插一手,除非你特別沒本事。不做毒的男人,被女人看不起,找老婆不客易……」
   我們問:「您是怎麼出事的?」
   他黯然道:「一個昔日的同黨壞了事。年輕時候,我和他一起在昆沙的撣邦部隊里當過兵。退伍以後,
一起做生意——黑白都做。後來各成了家,就疏遠了。這傢伙——我就稱他X吧,一直做毒,越干越大,
把黑生意做到了美國去了……終於被美國的DEA(緝毒局)逮住了。美國聯邦的習慣性做法是讓同案咬
同案,X一口氣咬出我們十幾個人。其實,我和他多年不往來,當年做過幾擔毒,早已時過境遷了無
痕迹,沒有半點證據。可美國佬就憑X的口供要抓我們!美國佬有錢有勢,以世界警察自居,他們
想抓的人,就一定要抓住,而且不計成本、不惜代價!泰國是個小國家,內政外交對美國的依賴度
很大,美國佬一發話,泰國政府便照辦。九四年的一個早晨,我剛剛起床,幾名本地警察找上門來,
說是我們運輸車輛的牌照有點毛病,讓我馬上去警察局一趟……就這樣,我被捕了。X咬出來的十幾
個人同日被捕。在九三年以前,美國佬想捕泰國人,總是想辦法將泰國人誘出泰國,然後在那些與
美國有引渡協定的國家與地區——例如新加坡、香港……——動手。九三年夏,美泰簽訂了引渡協
定,我們這批人成了泰國社會注目的焦點,媒體大炒特炒……」他粗喘起來。
   為避免冷場,我們又插問道:「您怎麼辦呢?」
   C先生面無表情,但是眼神里充滿不平:「打官司唄。我們花錢請了泰國第一流的大律師,打免予
引渡的官司。按照美泰引渡協定,在美國犯罪者逃至泰國。可予引渡。我們根本沒去過美國,也未曾
犯過針對美國的罪行,不適用這一條約。可是,法律敵不過政治,特別是國際政治,我們在泰國法院
纏訟四年,還是敗訟了。我們被送到紐約東區聯邦法院。到了這邊,美國佬更是亂來,按照美國法律,
被告有權與檢方掌握的證據見面,可聯邦檢方一拖再拖,直到今天也沒有拿出證據。美國律師告訴我們
有兩個選擇:打官司,輸了要判二十年以上;認罪,判五年至九年。我問美國律師:『這個案子在法律
上站不住腳,打官司能不能贏?』他答得很妙:『跟聯邦政府打官司,就象買樂透彩票,你當然有可能
贏,但是你最後還是輸了。』我們只好認罪,我被判了九年。在聯邦監獄里呆了這麼久,我深切感到,
美國司法審判不明與獄政清明適成對照。司法審判常有逾越法規之舉,而獄政管理卻是嚴守條文。把話
說白了,就是美國聯邦法院有時不顧法律硬判你坐牢,然而這個牢卻不難坐。」
   我們說:「您可否就美泰兩國的獄政作一比較?」
   C先生想了想,說:「泰國監舍設備遠遠不及美國——泰國天氣很熱,卻不象美國這邊有空調;
伙食也差,燈光不足……我的眼睛就是在泰國監獄里看書看壞了。看守打人,這是東方監獄普遍
存在的現象,泰國也不例外。你犯了錯要挨打,不犯錯也要挨打——看守想活動一下筋骨,過一過
打人的癮。在美國聯邦監獄里,不打不罵不辱,看守稱囚犯為『先生』,主動道『早安』、『晚安』
……這在泰國是不可想象的。另外,泰國看守普遍受賄,貧苦囚犯的日子就比較難過。在美國聯邦
監獄里,我還沒見過一個收賄的看守。泰國監獄里缺醫少葯,有錢囚犯可以自費就醫,貧苦囚犯只能
等死。囚室里水龍頭壞了,要囚犯出資更新……可我還是甘願留在泰國服刑,我想見見我的孩子。
我連一天也不想呆在美國了。」他終於流淚了。
   
   二十二、 大海作證
   
   「大海作證,我是冤枉的!……」
   
   S先生,一位中等身高、年過花甲的男人,一看到我們便如同逢遇久別的親人,只顧叫屈。
   他出身行伍,在海軍艦艇上當技師。整天不離機械,一干就是二十年。其間無功亦無過,
平平淡淡。海軍待遇高,即便是三年困難時期,全國上下餓肚子,艦艇上也是有葷有素,管飽。
八十年代初,以營級轉業,在地方上依舊干著老本行。偶爾還跑跑外籍遠洋輪,去過七十幾個
國家。只要上船,每月兩千美元穩拿。老伴賢惠,兒女爭氣(一為工程師,一為醫生),買了
不止一套商品房。小日子過得和很滋潤。不少人見他都眼紅。他自己則說:「比上不足,比下
有餘。和我一同入伍的,有人當了副省長了,也有人成了下崗職工,找不著飯轍(飯碗)……」
   前年秋天,他上了一條英國貨輪,掛巴拿馬國旗。先去了立陶宛,而後滿載著生鐵去美國。
船長是菲律賓人,大副是大陸人,海運學院科班出身。他是輪機長。全船共二十五人。
   行至大西洋,他發覺情況異常:不知打哪兒上來一百多個福建人,男男女女。他連忙去問
船長和大副,該二人一言不發,只是用兇狠可怕的眼光盯著他,盯得他心裡發毛。船至美國領海,
即被武裝艦隻截獲,然後移民局的特工們上來了,不問皂白將全體人員盡數逮捕……
   S先生很鎮靜,若無其事。他在心裡叨咕著年輕時候常說的一句俏皮話:「心裡沒病,不怕吃
冷年糕。」然而,他被投入拘留所后獲知:這是聯邦案件,沒有一年時間結不了案。既便是冤枉,
也要候上一年。
   S先生心慌意亂了。船長和大副卻是穩如泰山。他們花重金聘請大律師,頻頻與檢察官磋商認罪
條件,並要求轉為檢方證人,以圖輕判。這一來,S先生便是「倒霉(煤)上唐山」了。他在公設
律師的陪同下見到檢察官,呼冤不止。檢察官問:「我們相信你事先並不知情,沒有參加預謀。
但是,你發現一百多人上船,為什麼不報告?」S先生道:「老天爺,大海茫茫,我上哪兒去
報告?!向誰報告?!再說,萬一船長和大副把我殺了往大海里一丟,怎麼辦?!」檢察官

道:「你是輪機長,自然要承當法律責任。」S先生急喊:「我沒拿過一分錢?」
   S先生將自己歸為「說清楚對象」,而聯邦檢方卻視之為同謀嫌犯。於是,他面前擺著兩條
路:或是認罪,刑期一年半左右;或是打官司,由陪審團裁決,若裁定有罪,刑期為十年左右。
船長、大副以及上百名偷渡客都熱切地盼望他打官司,以便出庭「咬」他,換得輕判或留在美國。
   正當S先生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隨船的小蛇頭被法官重判了八十七個月。只因他咆哮公堂,
大喊大叫:「帶幾個人來美國有什麼罪?!當年八國聯軍打進北京,哪一個有大清國的簽證?!……」
   S先生見勢不妙,只得含冤認罪。判刑十四個月。畢竟,幾十年來經見過許多大風大浪,他很快
便隨遇而安了。他給兒子打電話說:「沒法子,爸爸只能暫時在這裡養老了。」他遵守獄規,
不足一年便滿期了。移民法官按照常例問他返回祖國有無恐懼感?S先生哈哈一笑:「那是我自己
的國家,我做夢都盼著早一天回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S先生髮誓今後永遠不再跑船了,省得被壞人賣了,還幫著人家
數錢。他說:「我只想養養花、釣釣魚、抱抱孫子……噹噹老太爺,享享清福。跟船打了
大半輩子交道,煩了、該歇歇手了。」
   謹此祝福S先生晚景安逸、愉快。
   
   二十三、獄政獄規
   
   泰國人C先生的一席話,使我們的注意力集中於美國聯邦監獄的獄政獄規。看守對囚犯不打
不罵不辱,如何行得?各國監獄均有明文規定保障囚犯權益,卻是難以實行,既便美國的州監獄、
郡監獄也是黑幕重重,而聯邦監獄卻是獄政清明,原因何在?
   經多方考察,我們發現箇中奧秘在於囚犯手中掌握「殺手鐧」,足能制約監獄管理人員。這
便是囚犯投訴管道——BP8、BP9、BP10以及BP11等投訴表格。BP8表格直送監獄長,BP9表格
直送監獄局,BP10表格直送華盛頓司法部;而BP11表格則越過司法行政系統,直接送交法院。
   按照法律,任何人不能阻撓上述表格的遞交過程。各級主管必須親自對投訴的事端進行調查,
認真批複。無論事端的真相如何,該投訴表格將納入有關監獄管理人員的檔案,並對該員的晉級、
調薪產生直接影響。
   美國人講究制衡,在聯邦監獄,處於絕對優勢的管理人員,因這一投訴機制而對處於絕對
劣勢的囚犯有所忌憚,後者的正當權益得以保障。
   為防止管理人員互相勾結、形成朋黨,聯邦監獄的組織機構是由幾個平行的系統組成的。
一條是看守系統,二條是督導系統,三條是案件管理系統,四條是社會服務系統,五條是宗教
人員系統。由於看守與囚犯接觸最為密切,故流動性極大,看守來不及與囚犯產生恩恩怨怨
便被調往別處。
   監獄管理人員薪資平平,但福利極佳。而且,做滿二十年至二十五年後即可退休,享受全額
退休金,直到死亡。這種經濟手段促使監獄管理人員珍惜這一工作,小心謹慎,以免因過失而
自毀後路。
   無怪乎許多囚犯異口同聲:「美國有兩好——一是美元好,二是(在聯邦監獄)坐牢好。」
   相比之下,州監獄、郡監獄缺乏這種一條龍式的囚犯投訴機制,僅僅放置投訴箱,形同
虛設;故凌虐囚犯的事故層出不窮,時時見諸於報端。
   聯邦監獄禁止打罵囚犯,也不能長時間鎖銬囚犯、更不能減扣飯菜(有時開飯遲了,囚犯們
便發出一陣鼓噪:「不要用飢餓懲罰我們!……」),那麼,某些頑劣之徒豈不是可以為所
欲為?非也。如前篇所述,資產階級專政的鐵拳也不白給,對於違反監規的囚犯,可以停止
親友探視、打電話、購物……乃至小號關押。更厲害的一手,是借口更換監獄攜該人上路,
腳鐐手銬加身,整天只發兩個三明治加一個小蘋果,從早晨折騰到夜晚,卻仍然送回原
監房……第二天照舊。如是者多日,再強橫的囚犯也得服軟。而且,事後無處投訴——
法律對在監囚犯的待遇有明文規定,對轉監途中的囚犯待遇卻是空白!可以說,聯邦監獄利用
法律漏洞整治頑劣囚犯。
   據一些資深囚犯透露:二十年前,坐聯邦牢遠比現在舒服。只消坐滿刑期的65%即可出獄,
而現在至少要坐滿85%;當年每月可接受一個不超過三十磅的郵寄包裹,現在取消了;當年每月
妻子探監可以留宿一夜,現在只能促膝交談,連過分親密之舉都要遭到看守的申斥……總之
是今不如昔。
   美國人重視生命價值。聯邦監獄有一條專門規定:若兩名囚犯動手打架,必得將其中一名
轉至其它監所,使二人永遠不得相見,以免日後報復,造成傷害。這一規定大大減少了囚犯
互毆的可能性。
   聯邦監獄規矩多多,卻並不嚴苛。總體說來,是一種軍事化的集體生活。無怪一位曾在
美國陸軍服役的囚犯說:「除了鎖門和不準外出,這裡和軍隊生活沒有兩樣。」
   最後要特別指出的是,聯邦監獄依警衛程度分為高、中、低三級。這裡指的是中、低級
監獄。高級者恐怖傳聞不斷,是另一回事了。
   
    二十四、聯邦必勝
   
   L先生是廣東順德人,老三屆。文革最亂的時候游泳到了香港。先當地盤工,後來經商,什麼都
插一腳。后因洗錢罪被聯邦法院判刑十五年。在接受我們採訪時,他首先唱了一支毛主席語錄歌
「下定決心,不怕犧牲……」以示不忘文革崢嶸歲月。
   我們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為什麼洗錢罪會判得這麼重?」
   L先生長嘆一聲:「我是香港永久居民。靠著勤勞加上運氣好,手上有了幾家公司、幾家店。
美國這邊有個販毒的朋友邀我幫忙洗錢,我一時貪心,就上了賊船。後來朋友落網,牽連上了
我。我在香港被捕,港英當局跟著老美指揮棒轉,將我引渡來美。行前,法官還問我:『你願
不願去美國?』我冷笑道:『我說不願意就不去了?你們早已安排好了,何必問我?!』
次日,香港幾家報紙都登出了我和法官的對話。」
   我們問:「你從前來過美國沒有?」
   L先生說:「從來沒有。我根本不喜歡美國。誰料一來就扎進了聯邦監獄。主管我這個案子的
聯邦檢察官,正是大名鼎鼎的小龍女……她一條腿有些跛,戴一副深度近視眼鏡。」
   所謂「小龍女」是女檢察官龐默的綽號。她因辣手摧殘幾個亞裔幫派而得此名。黑白兩道,
盡人皆知。
   L先生苦笑道:「我初次來美,哪裡知道聯邦官司水深水淺?想想,先請個律師吧。有的律
師一聽就害怕了:『聯邦政府把你從香港引渡來美國?這樣的案子我們不接……』華裔律師膽小,
接不了大案子。後來我請了一個義大利裔大律師,他看了全部案卷后,認為我這案子很樂觀。
本來嘛,我在香港的公司有名牌會計師做帳,帳面上風光漂亮,天衣無縫,哪有什麼證據?
這樣的案子在香港法庭准贏!小龍女表示,如果我認罪,判刑在五年以下。我輕蔑地一笑:
『打官司,打定了!』官司打了二十天——十天挑選陪審團員,十天開庭審判。檢方只有兩名
證人:一個是我的朋友,另一個是朋友的朋友,我根本不認識。這兩名證人在法庭上信口開河,
把洗錢的數額誇大了幾十倍!結果,十二名陪審團員一致裁定我有罪!我那個主審法官又是紐約
東區聯邦法院最厲害的法官,八十多歲的白人老頭,有個女兒因嗜毒身亡,所以他對所有與毒品
有關的案子一律加重處理……就這樣,我判了十五年!我進來后才悟出一個理:聯邦必勝,聯邦
無敵!跟聯邦打官司,絕沒有好下場!」
   我們道:「請說得詳細一些。」
   L先生口若懸河,顯然是久結於心,不吐不快:「打官司應當公平。和聯邦打官司,毫無
公平可言!人人皆知,在美國打官司沒錢不行,你有多少錢?聯邦以國庫為後盾,你尚未出場
便居於下風!聯邦有權,既可以用減刑來收買污點證人,又可以用暫緩入獄收買已判刑的
囚犯!在這種情勢之下,什麼口證弄不到?!聯邦還可以用手中之權隱匿對被告有利的
證據、生造對被告不利的證據……這官司怎麼打?!小龍女百戰百勝,一九九六年卻突然
提出辭職!
   我們接道:「報上說她父母病了,她為了掙錢給父母治病,下海當了律師。她是一位孝女。」
   L先生冷笑連聲:「假的就是假的,偽裝應當剝去。小龍女慣於教唆污點證人作偽證,
毫無遮攔,引來被告及其家屬的強烈不滿,紛紛上告……聯邦司法部怕把黑幕揭出來,趕緊
讓她辭職了。聯邦為打羸官司不擇手段,甚至不惜以非法對付非法!明明是為了保護美國的
國家利益,卻偏要鼓吹法律至上!」
   我們問:「那麼,為什麼律師還要打這種必敗的官司?」
   L先生道:「這裡有兩種情況:一是律師初出茅廬,不懂聯邦這些under table(桌子
下面)的鬼名堂;二是律師黑了心腸要賺錢——打官司的律師費至少是認罪的一倍!」
   我們之中有一人提問道:「那為什麼辛普森羸了殺妻案呢?」
   L先生笑答:「我猜你們就會問這個。辛普森案是州案件——『加州人民起訴辛普森
先生』,州案件被告獲勝的機會很大,若是聯邦案件,連門也沒有!你看聯邦法官向華裔
科學家李文和表示道歉,李文和還是以認罪結案!……」
    二十五、人人勞動
   
   我們在好萊塢電影中屢見這種場面:囚犯們安坐於大屏幕彩色電視機前,飽食終日,
無所事事……時間多得無法打發。
   這實在是大謬特謬。在聯邦監獄里,人人都必須參加勞動,除非你有醫師證明。而醫師
證明極難開具,即便你是殘疾人,既便你已年逾七旬。
   囚犯們所從事的勞動可劃分為兩大塊:一是聯邦監獄本身的服務性勞動(餐廳、洗衣房、
運動器械室、環境衛生……乃至圖書館的館員、教育部門的教師等);二是面向社會的有經濟
效益的勞動(製造軍用或民用的服裝、鞋帽;某些輕工業用品)。
   對於囚犯而言,勞動是強制性的、非自願的。拒絕勞動者將被送入特別監舍,並被剋扣
提前出獄的時日。囚犯亦無法選擇從事何種勞動,既便不合己願,也要做滿九十天後才可以
申請調動。
   先說服務性勞動。此類勞動時間長短不一,長者如餐廳,超過八個小時,短者如負責
一小段保潔區,幾分鐘即可完成任務。由於囚犯多、工作少,故勞動強度很低。考慮到美國
社會上一般工作都很緊張,這種對比則十分鮮明。一位在餐廳勞動的台灣人說:「我在外面
也是打餐館工,一天做足十二個小時,除了吃飯抽煙,手腳不能停……這裡面的工可太
輕鬆了,跟開玩笑差不多。」
   有勞動則有報酬。聯邦監獄中勞動報酬之低,令人乍舌。全天工作,每月僅收入幾十元。
有些工種計算周薪,只有幾元。而在美國社會上,法定最低工資為每小時五塊二角五分。
   餐廳工作時間長,相比之下最為辛苦。然而囚犯們卻是趨之若騖。原因是在餐廳打工吃得好,
還可以偷出食品出售。一些亞裔人士吃不慣西餐,便在打工之隙自行為炊,烹制東方飯菜。
對於某些刑期漫長的囚犯,廚房已然成為他們不可或缺的生命線了。
   一位黑人囚犯笑嘻嘻地對我們說:「我從華盛頓來。在這裡呆了九年,前面還有九年。
朋友們自不必說,連親人也不理我了。頂多在聖誕節給我寄張便宜的卡片。錢是一毛錢也
沒有的。我靠廚房掙錢。雞蛋、雞腿、洋蔥、青椒、玉米油……全能換錢。」
   我們笑問:「偷東西賣,難道不怕抓?」
   他得意地道:「一般東西不多,看守就裝沒看見。大宗的東西,就要幾個人配合才能運
出去。這裡面學問大著呢。」
   由於勞動強度不大,囚犯們一般不會拒絕勞動,且把勞動當作消磨無聊歲月的一種良方。
極個別人懶於工作,甚於可以僱人代勞。例如有人負責清潔某一廁所,自己從不動手,雇傭
其他囚犯為替身,自己則遊手好閒,不沾纖塵。
   再說面向社會的有經濟效益的勞動。這是一個敏感的問題。美國素以「人權衛士」自居,
抨擊別國以囚犯為廉價勞動力;然而,正如美國在許多事情上言行不一,聯邦監獄自設工廠,
榨取囚犯們的血汗。
   我們有幸參觀一家制衣工廠。並不寬敞的地方,擁擠著大約三百台縫紉機。光線不足,
空氣混濁,與唐人街的血汗衣廠並無二致。這裡實行計件制,按勞取酬。每逢貨源旺季,
這裡總是加班加點,燈火通明。囚犯們為聯邦監獄創造財富,自身也得到較高的報酬——
數百美元,這在聯邦監獄中就算是極高的工薪了。一位福建蛇頭在家鄉便是裁縫,來到制衣
工廠,自然是如魚得水。他對我們說:「我每個月掙五百多塊,不僅供自己花用,還寄一點
回家鄉,表一表心意。只是,這裡燈光太刺眼,我的視力不斷下降……這是沒法子的事情。」
   美國有條文繁複的勞工法,對於工時、工薪、工作環境等皆有明文規定。然聯邦監獄里的
囚犯不在保護之列。
   在聯邦監獄里,勞動被列為一種懲罰手段,載之於監獄管理條例,稱為「X-Duty」。囚犯
如有小錯,可罰做若干小時(通常是10小時至30小時)的清潔勞動。由看守監督、計時、登記、
呈報……煞有介事。
   
   二十六、一個地主
   
   這位中年男人是匈牙利裔,儀錶不俗,舉止有派。他曾在大學里進修漢學,粗知孔孟,
能夠數出「唐宋元明清」。我們說他長得很象當年穩坐歐洲第一把交椅的匈牙利乒乓名將
別爾切克,他笑著說這是他的榮幸。
   他是一個地主,住在風景如畫的夏威夷。他有上百英畝的土地,種植各種熱帶農作物及
熱帶花卉。經濟收益頗佳。他獨自經營,至多是農忙時雇幾名短工。反正從播種至收穫全
部機械化,不需要太多人工。
   生活太過舒適,難免要想新花樣。有一日,他忽發奇想:「土地如此肥沃,氣候如此
溫暖,何不栽種一點毒物?只是一點點而已。只是供自己吸用,絕不出售……」這個罪惡
的念頭一經產生,便再難泯滅,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晴日,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將
這一罪念的念頭付諸實踐了。從此,這個地主便有了又一層不為人知的身份。
   他栽植的毒物喚做「Marijuana」--花朵艷美,香氣撲鼻。他在家中約略進行加工,
便得毒品。他自行吸用,飄然欲仙。他確實未曾出售毒品,也未曾擴大毒物的生產。他以為
這樣便足能逃避法律的懲罰。
   他有一個和美的家庭,妻子賢惠,子女恭順。他們並不贊成他這麼做,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他是一家之主。
   他打開一瓶薑汁汽水,啜飲幾口,道:「你們中國人有句俗話;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
時間久了,左鄰右舍都起了疑心,常在閑談中打探消息……我是聰明人,馬上在半夜將
毒物刨去,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把灰燼混在垃圾里,驅車幾十里,親手倒進大海……這還不
算完,我又用拖拉機將種毒物的那個地方深翻一遍,施入巨量化肥,又灌了很多水……總之,
連一星半點證據也不曾留下。過了幾天,聯邦緝毒局(DEA)的特工找上門來,是兩個鄰居舉報
的,果然不出所料!我全不知大禍臨頭,欣然帶特工們來到地里,看著他們拍照、取土、
登記……土壤經過DEA的特別化驗室鑒定,結論是『未見異常』。我以為沒事了,舉行家宴
慶祝,妻子特別烹制了『匈牙利小牛肉』這道名菜。正當我舉杯痛飲之際,特工們二度登門,
手執聯邦法院開出的逮捕令……」
   我們插問:「不是說要有證據才能開逮捕令么?」
   他抬起右手——並起四指、探出拇指,摹擬嘴巴狀:「沒有證據。只有兩個鄰人的大嘴巴。
我被捕后要求交保釋放,被拒絕了。我只得在拘留所里準備打官司。我這個案子認罪是三年,
打官司輸了則是十五年。我想打官司,律師勸我不要打,他說:聯邦官司不同於州官司,
沒有證據你也羸不了。現在聯邦起訴你一條罪狀,就算你羸了,聯邦還可以起訴你另一條罪狀,
沒完沒了……我聽了律師的建議,認罪了。結果判刑三年。在聯邦監獄里,我大開眼界,親見
一個又一個案例,動搖了對美國作為法治國家的崇信。舉一個例:一位獄友是共和黨人,對
柯林頓這個騷情總統頗為鄙視。一天,他大叫道:『我要去弄把手槍,把柯林頓這小子打死!……』
不幸,這話被聯邦當局的線民聽到了,密報上去,他被聯邦法院判刑七年!美國不是有言論
自由么?他只是說說而已,並沒有弄槍等實際行動呀。據統計,空口說要殺總統而被判刑的,
全美國共有十五人!請問:這種以言論抓人入獄的做法和當年匈牙利的拉科西、卡達爾有什麼

本質上的區別?!言論自由是最重要的人權之一,請問:美國到底有沒有人權?!……沒有!」
   趁著話縫,我們插問:「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呢?」
   他吁了一口氣,道:「出獄后,我就要離開美國,回匈牙利。現在匈牙利已經搞得很好了,
各方面發展很快……」
   我們問道:「你走了,你的田地怎麼辦?」
   他微微冷笑道:「聯邦原想沒收我的田地,卻發現地契上寫的是我妻子的名字,沒法
沒收。當然,他們把我名下的汽車、銀行存款都抄走了。沒關係,回匈牙利以後,我還可以
經商,重新開始。哦,匈牙利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國家,四條大河--多瑙河、蒂薩河、
卓瓦河、薩瓦河--奔流不息,河畔鮮花盛開,還有那比鮮花更嬌艷的匈牙利
女郎……」他容光煥發了。
   
   二十七、金錢本色
   
   在聯邦監獄里,金錢仍然保持其路路通的本色。
   這裡需要特別指出的是,與世人想當然的猜測相反,聯邦監獄里的囚犯大都並不富有。
據一項抽樣調查顯示,囚犯中有錢和比較有錢的只佔一成左右,經濟情況一般的約佔兩成,
而剩下的七成人則相當窮苦。
   那些貧窮囚犯大都入獄多年,早已被正常社會的親友所厭棄;他們抽煙、吃點心、喝果汁
乃至賭博,處處要錢,卻得不到外面的接濟。偶爾接獲一二十塊錢的小額匯單,便足以使
他們喜出望外了。為了爭取較好的生存條件,他們屈身成為富有囚犯的仆佣,一手包辦,
諸如洗衣、疊被、清潔、炊事等服務項目,甚至代為排隊——電話間通常是很擁擠的。
   他們每月收取的報酬自十圓至五十圓不等。而在監獄之外,家庭工每個小時的酬薪為十元
左右。
   富有囚犯頤指氣使,坐享其成;如此,金錢將囚犯們劃分為三六九等,一些囚犯使人,
而另一些囚犯則使於人。
   聯邦監獄里有代用幣,那是一種易拉罐的扁平形狀的魚罐頭。據資深囚犯說,由於這種
魚罐頭能夠為所有人接受,且價格接近一元,便於結算,故成為代用幣廣為流通。
   聯邦監獄里有貨品豐富、琳琅滿目的小賣部。吃喝玩樂所需之物,幾乎是應有盡有。
富有囚犯以不吃牢飯、不喝牢水為榮。他們買來米、面、各種罐頭、水果,指使「小弟」
用微波爐造飯……然後痛飲名牌礦泉水。這些人是有別於普通囚犯的特殊分子。
   金錢也腐蝕了看守與囚犯之間的關係。在紐約、洛杉磯的聯邦監獄里,一些華裔囚犯
可以依照節令吃到唐人街的餃子、元霄、粽子、月餅等物。他們用金錢收買了看守,後者則將
上述食品當成自己的午餐或點心帶進聯邦監獄。各族裔有不同的飲食習慣,這對於意志薄弱的
看守實在是一筆豐厚的外塊。




   私帶物品的事情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膽。終於爆出了一宗特大丑聞:一名被判處終身
監禁的黑手黨徒,入獄后竟使其妻懷孕,誕下親生骨肉!他口無遮攔地向親友報喜,引起監聽
電話的聯邦人員的懷疑,經過順藤摸瓜的周密調查,發現看守用先進的醫療器具將該囚犯的
精液偷運出獄,交給其妻而後再使用人工授精的方法成孕……
   這件醜聞令聯邦當局震怒,在聯邦監獄系統展開全面的清查。從此,私帶物品入獄的

事情便少了很多。
   聯邦監獄里最缺少的是性的滿足。因而,為數不多的年輕的女性看守,便成為囚犯們覬覦
的當然對象。據透露,個別女看守向囚犯賣淫以增加收入。
   L先生(前篇「聯邦必勝」的採訪對象)便有這樣的親身經歷。他在紐約上州的聯邦
監獄中,與一名拉丁裔女看守互送秋波,取得默契,遂議定售身價格——六百美元。這女看守
在郵局租了一個信箱,L先生令家人寄去一張現金匯票,上面並無抬頭,因而不成其為證據……
而後女看守值夜班時,尋了個空子諧其好事。如是者多次,神鬼不知。
   在聯邦監獄里,賭博是囚犯們消磨時光的一種重要方式。華人打麻將,西人打多米諾骨牌,
華人和西人都參加籃球比賽及棒球比賽的押注。賭注少至一元,大至上千。反正美國的賽季
很長,不是職業賽就是大學賽,賭徒們不愁沒有下注的機會。小額輸羸即時支付,而大宗款項則
由家人從外面寄款至指定地址。
   聯邦監獄允許囚犯向外界打電話(電話號碼須事先報備,否則不通),直通各國。只是收費
較正常標準為高。然對於那些富有囚犯,這只是小菜一碟。他們盡情地與五湖四海的朋友們
高談闊論,還接通收費昂貴的色情電話熱線。一個月打掉幾千美元是家常便飯。
   金錢可以大大改善囚犯的生活,卻無法改變其命運——金錢不能使法官撤銷判決,不能辦理
保外就醫……其作用終歸是有限的。
   
   二十八、宗教活動
   
   在聯邦監獄里,各種宗教活動興盛。究其因,一是囚犯們內心苦悶,亟需精神寄託;二是
獄方順水推舟,大力倡導。兩好合一,造就了宜於宗教發展的土壤。
   在聯邦監獄里,教堂是不可或缺的基本設施。有的十分堂皇,有的相對簡陋。每個教堂
必附設宗教圖書室,各種宗教、各種語言、各種版本的宗教書籍兼收並蓄。每個教堂都有
神甫、牧師,這些人雖然披著袈裟,卻是如假包換的監獄管理人員,個個受過嚴格的訓練。
他們既能講經傳道,又是拳槍高超,真可謂文武雙全。這些人通常笑容滿面,言辭溫和,
樂於向囚犯施捨小惠(在教堂里打個免費電話、逢年過節發放免費賀卡等等);他們的
辦公室布置得莊嚴、體面,且利用各種顏色的電燈閃閃滅滅,營造出神秘的宗教氛圍。
但是,他們本質上依然是警察,一旦在宗教活動中發現可疑的蛛絲馬跡,他們將毫不遲疑
地採取相關行動。
   和外部世界一樣,三大宗教是獄中宗教活動的主流。但其它較小的宗教——如印度教、
喇嘛教等等——也得到應有的尊重。
   聯邦監獄門禁森嚴,卻對形形色色的傳教者大開方便之門。當局給他們提供了最大限度的
方便。他們胸前掛著特別通行證,可在營區四處遊走。
   我們採訪了一次佛教聚會。地點在教堂里的一間偏室。主持人是青年僧人某某(應本人請求,
姑隱其法號),來自香港,通國、粵、英語,來聯邦監獄傳經已一年多了。他屬於某佛宗教派,
發起人是台灣人盧某某,在美加有很大影響。出版一份「某佛宗」報和許多小冊子。
   大家都脫了鞋,跪在軟墊上。正面有個用大衣櫃改裝而成的佛龕。有觀世音和盧某某的彩像,
卻沒有釋迦牟尼像。兩邊有紅色蠟燭形狀的電燈,前面供著時令水果。僧人點燃線香,在空中
繞行幾次,然後插在彩像前面。他打開錄音機,播送歌頌盧某某的歌曲。都是中外著名歌曲,
把歌詞改換了。這間偏室沒有安裝空調機,只有一架電風扇起勁地吹著。
   歌曲畢,僧人開始率眾人咒語。眾人念得如醉如痴,我們自然不知所云。值得注意的是,
咒語之後的幾個祈求口號,依然指向觀世音和盧某人,與釋迦牟尼、南無阿彌陀佛等無關。
   而後,僧人開始講經:「……每日誦咒須先沐浴凈身,然後焚香頂禮。凡誦咒人,最好持
長齋,若不能至少宜持十齋或六齋……」
   有人發話了:「我們沒有條件在房間里焚香。」
   僧人裝做沒聽見,繼續道:「佛家講因果,譬如我把這本書拋出去,」他將手中的小冊子
拋在軟墊上,「我拋書是因,書落在這裡是果。沒有因,便沒有果。各位來到這裡是果,
各有各的原因嘛……」
   這話角痛了在座者的心病。我們看到許多人面露不悅之色。
   L先生(前篇「聯邦必勝」的採訪對象)挑頭髮問:「高僧,我在這裡面,最難熬的是
沒法與太太合房。請問您是怎樣管著自己的?」話中有刺,不少人點頭,微笑。
   僧人答道:「我不到四十歲,當然有生理要求。每當綺思異念起來,我就趕緊打坐,心裡
默念師尊某生活佛(即盧某人)的教導,修法、觀想、念經、持咒……視天下美女為吸骨
妖精,也就不躁動了。」
   L先生笑道:「高僧差矣。我在台灣出版的《中國男人》雜誌上看到介紹某生活佛的
專訪,他有個美滿家庭:太太是位上師,堪稱賢內助。一兒一女讀書很用功。高僧,你何
必自苦呢?」
   僧人有些不自然了:「師尊是師尊,我們是我們。」
   L先生是個促俠鬼,他搖搖頭道:「天下父母都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子女。可是某生活佛
夫婦卻不準子女出家,堅持讓他們走成名成家的道路。這是為什麼?!」
   僧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語塞了。幸好這時有人出來打園場,說是時間差不多了。於是,
在座者分吃了供在佛像前的水果,談笑風生。
   散場后,W先生(前篇「復旦人言」的採訪對象)對我們說:「這個和尚水平不行,
講得太淺白。佛學本是深奧學問,在中國哲學史上佔有重要地位。玄奘為求真經,翻山
越嶺去了印度,下了多少苦功夫……」
   我們笑道:「講經固然不行,但是換換腦子,鬆弛神經,也不錯。」
   
   二十九、印支難民
   
   二十幾年前,曠日持久的越南戰爭以美軍敗離、南北越統一於河內結束了。然而,這是一場
沒有羸家的戰爭。戰爭遺留下的慘痛後果,至今未能化除。
   在美國聯邦監獄里,有一個引人注目的群體,那就是以越南裔為主的印支難民。人們談及
他們,總是既同情又鄙夷。
   阮先生是越南裔,四十歲。但是他又瘦又小,似乎過早地終止了發育。病黃臉,眼神陰鬱;
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是越青幫的一名殺手。
   阮先生一面用隨身聽欣賞著流行音樂,一面漫不經心地對我們說:「我生在西貢,家裡
沒錢,沒有什麼好日子。父親早死,母親是小學教員,兄弟姐妹一大堆。自從美軍大批開進
南越,越南人傳統的家庭生活很快就被衝擊得亂七八糟。良家婦女都湧入美軍酒吧,賺美金。
我母親也是這樣。我們並不怪她。美國大兵有錢,而且特別捨得花錢,總想在臨死前多找些
樂子,一擲千金。他們個子大,體格強,只要別喝得爛醉,對女人總是彬彬有禮,所以南越
女人很喜歡他們。母親整天不回家,我七、八歲便在大街上鬼混。看見美國兵醉得爬不起來,
就摸走他們的皮夾。那時候,西貢常打槍,政府軍打游擊隊,游擊隊打政府軍,有時還亂
扔炸彈、安置定時炸彈……每隔一段時間,便有和尚自焚,但我從不親眼見過。十歲那
年,我學會了開手槍,一下子就上了癮。跑過城外,朝著農民的雞鴨豬狗開火。被農民們

逮住了,打個半死。他們下了我的手槍,扔進河裡。按理說,沒槍的應當怕有槍的,可我當時
年齡太小,不敢朝人開槍;農民們也料定我不敢傷人,根本不怕我。十三歲那年,我開了殺戒,
是個老農民。我嚇得要命,怕警察來抓我,怕村民來殺我,只得投靠了西貢城裡有名的小霸王,
成了他的嘍羅。小霸王令人給我紋了身……」他掀開前襟,那洗衣搓板般的胸膛上,盤著五
彩巨龍。
   我們提問:「您是怎樣來美國的?」
   阮先生道:「越南變色以後,西貢改名叫胡志明市,社會秩序大亂,沒法呆。北方下來
的幹部
成了太上皇,要送我們去農場勞動。許多人不肯去,就搭船外逃。上船是要交金子的,
不收鈔票。
我拿了母親的幾件金銀首飾,上了船,到了香港。跟聯合國難民總署的人接上頭,他們
發給我一個
身份證明,從此我就成了難民。聯合國在香港包下幾家酒店給越南難民住,當然都是
九流酒店,不是
一流酒店。有吃有住,很舒服。什麼都不要花錢,缺什麼,簽個名字就領來了。那年,
我十八歲。
香港是個中轉站,住了半年,我就被美國接受了。我的兄弟姐妹和我坐的不是一條船,
他們去了
加拿大。我住在波士頓……」
   我們問:「您在美國打什麼工?」
   阮先生懶洋洋地道:「什麼工也不打。我住在無家可歸者收容所。條件跟香港的九流酒店
差不多。白天出去玩,很快就認識了一幫越南難民、寮國難民、柬埔寨難民,大家的情況相似:
都在母國動過刀槍,殺過人。很容易便滾在一起了。美國這地方,搞把手槍很容易。殺人跟
吸毒
差不多,上了癮就不容易戒了。有一回,我當著他母親的面打死一個黑人,他母親大哭大嚎,
我喝道:『住嘴,婊子!再哭連你也打死!……』然後伸手指在冒血的槍眼上蘸了一下,
用舌頭舔了舔,說了聲『真甜』,然後揚長而去……」
   我們追問道:「您總共殺過多少人?」
   阮先生警惕地向四下里張望,然後道:「不能告訴你們。好了,我的故事說完了,請你們
走吧。」
   還有一位柬埔寨人P先生。他看去三十幾歲,矮小,墩實,圓胖臉上掛著農民式的淳樸
微笑。但他是一個軍火走私販子。
   他說:「男孩子一般都喜歡玩槍。我小時候玩的都是真槍,沒玩過玩具槍。柬埔寨

的事情,你們這些中國人知道的恐怕比我還多呢。直到今天,柬埔寨還有三個政府,
全都說自己是合法政府,別的是偽政府。依我看,誰有槍誰就是合法政府,說漂亮話是

瞎扯!……」
   我們問:「您出獄後有什麼打算?」
   他冷笑道:「我能有什麼打算?干老本行唄。這麼大年紀了,想轉行也不可能了。我能來
這裡坐牢,還算是運氣,我的朋友有的被打死在大街上了,有的被炸死了——運炸彈不小心,
半途爆炸了……還有一個,炸斷了脊骨,在軟椅上呆了十年,恐怕要呆到死了。說來說去
都是命:生在這麼個倒霉的國家,男人殺人,女人賣身,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哦,國際上
都知道柬埔寨妹、越南妹的芳名。金邊最著名的夜總會叫做『黑暗之心』,外國人一到
金邊,哪裡都可以不去,『黑暗之心』是一定要去的……」
   我們暗忖:戰爭之殘酷、可怕、毀滅人性,豈止在戰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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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4 個評論)

回復 SAGFS 2021-3-9 10:22
===多年前,美國發生的多起大陸女生互相欺負和迫害事件, 結果那些人被判刑以後肯定有許多故事, 因為她們很年輕.  不過很難挖掘出來...

    至於中國的部隊負面東西就更多啦,而且嚴密封鎖的. 記得七八十年代中國浙江麗水地區駐有省軍區和後期部隊如原" 南字二五五部隊(其代號636) ", 每年都宣讀" 內部通報 "一直到戰士. 爺爺一輩如果是地主的戰士被欺負和歧視那是家常便飯,他們即使再干也不可能入黨提乾的,都是白乾. 伙房炊事班貪污那是十分知名的, 反而指導員給入黨呢... ...
回復 SAGFS 2021-3-17 08:58
新聞評論:又是仇視?美亞裔老伯遭劫匪一拳打死 市長承諾

我也說幾句
已有(20)人發表了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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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回復 舉報        編輯        [ 21樓 SAGFS ] 發表於 2021-3-17 08:52
    ===社會歧視現象中國早就有啦...文革互相攻擊大打出手那是眾所周知哦. 即使部隊內部也沒有閑著, 舉例說, 中國浙江麗水地區原" 南字二五五部隊( 其代號為636, 背後人稱"636匪窟") ", 地處小林場對面, 七十年代後期油料班副班長徐永康(黨員, 江蘇省太倉縣人. 他已知道提干無望,為了討好指導員搞襲擊等暴力行為以求得當年退伍回鄉工作賺錢目的 )無辜襲擊一新戰士(其爺爺是地主出身),其用肥大身軀壓迫該戰士; 後來還仍小石塊擊中其軍帽至一洞穿. 當時指導員為趙良才(浙江省江山縣人), 是否他在背後主導那就無法核實了, 反正趙指導員曾公開化揚言" 爺爺是地主,兒子就是地豬,其孫子自然也是地主".  記得該部隊某衛生員曾在一戰士手指傷口上塗抹不明藥水導致嘔吐, 戰士立即彙報指導員, 他毫無反應 ... ...
回復 SAGFS 2021-3-18 03:35
韓正的高級職稱與學歷是怎樣得來的?(圖)
2021-03-17 16:50 作者: 李一鳴  看中國網站

作者顯然不懂中國特殊過渡史

===作者顯然不懂中國特殊過渡史.

一下子換成職業民運黨高學歷那就大亂啦

*作者拒絕本回貼,只能貼這裡了. 心虛哦
回復 SAGFS 2021-3-18 05:02
新聞評論:打折也要賣出! 潘石屹售賣中國資產 ....

我也說幾句
已有(27)人發表了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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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回復 舉報        編輯        [ 28樓 SAGFS ] 發表於 2021-3-18 04:58
    ===一無所有"空手套白狼"一直做到上市...關鍵就是" 銀行關係互利史 ", 擺平多個銀行中高層官員, 互惠互利 .  那些時候, 至於境內外六四黨和氣功黨及職業民運,比較下來都是小打小鬧不可比啦, 八九十年代以來,打著虛幌牌子從台灣當局和美國民運基金又能賺上幾個錢哦 ?  職業寫手一個月寫幾篇文章如按個數又能得到幾個錢哦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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