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與命之間
她醒著,可他還睡著呢。要不,他一定會來找她的,她堅信著。
這麼多年來,她一個人過著,寂寞自然是有些的,窗外的雲捲雲舒,似乎也千篇一律了,想起他的時候也就慢慢地多起來了。她總覺得他在那兒等著她,她說不出來為什麼,就那麼感覺著,相信著。她信他,就因為每次一想到他,她就好像感覺到那隻老手爐的溫熱。小時候寒冬臘月里,她喜歡揣著家裡那隻老舊的暖手爐,捂在胸口上。那團暖熱,執著而不散,令她莫名的心安,而什麼也不去想。對,就是那種踏實,在又一個月清的夜晚,她終於明白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吸引著她的地方。於是,她決定去找找看。
可去哪兒呢?她不知道。但是,她是堅強的,是個主意一旦決定,就要實現的人。所以,她動身了。
離開她那個小小園子的那天,牆邊的薔薇開得正好,滿園的花香氳氤里,她彷彿看到剛來的自己,忙忙碌碌地走進走出,笑聲一串串地跟人說:嗨,窗帘掛歪了。。。能不能幫個手把那個盒子給拿下來?。。。腳步匆匆間,似乎有人放了張CD,「名利似有還無,想捉捉不到,歲月在我身邊笑著逃」。。。。。。
出了門,一條小徑彎曲通幽,初夏的綠,深深淺淺,層層疊疊,觸目所及,那麼富有生命,那麼令她神迷。她不由得眯起眼,陽光和陰影那麼清晰地共存著,她看不到他的身影。他會在哪兒呢?她有點徘徊。這時,遠處傳來孩童們的嬉笑聲,她加快了腳步。當看到那張張無邪的,布滿陽光的小臉時,她一時間竟忘了他!她笑了,孩子們也笑了。脫了鞋光著腳,她跟著孩子們一起跑起來,風把她的長發撩起來,好像那首歌還在唱。。。。「耳邊的風聲響,似歌聲鼓舞,努力為要走好我每步。。。」
路的盡頭連著一片碧湖。微風徐徐,盛夏里竟有了秋的寒意。她站在水邊,凝目遠視,遠處山巒疊嶂。她想,他是不是就在那山巔處白雪皚皚的地方?隔著粼粼波光,她似乎感覺到他那遙遠的呼吸。她想聽得仔細點,卻發現那好像只是風撫過樹梢時樹的嘆息。他到底在哪兒呢?
那首歌,卻不屈不饒地一路追著過來。她回過頭,聽到正在唱,「仍然前去,仍然闖,不理幾高。。。」
她又看了一眼那連綿的青山。暮色漸起,山巒里,隱約浮現出他的樣子。她伸出雙手,想摸摸那入鬢的雙眉,他睜開了眼睛,笑意滿滿,溫厚得一如那冬日裡的老手爐。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她想。
2012.06.19 於雙子葉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