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稀飯加半夜猛犬
病枕軛
西嶽華山是個好去處。山勢以驚、險、奇、絕獨步天下。李太白贊之「巨靈咆哮劈兩山,洪波噴流射東海」。韓愈《古意》詩中有句「太華峰頂玉井蓮,花開十丈藕如船。」好一副優美入畫的山河風光嘞!好是好,妙歸妙,沒去過華山也不打緊。聽說過金庸《笑傲江湖》的令狐沖、《碧血劍》的袁承志、還有《倚天屠龍記》中的張無忌吧?武功高手們不少是師承大名鼎鼎的華山派。
華山坐落在陝西渭南地界的華陰縣。這地方提起來可有點糟心。《聊齋志異》有個故事叫《促織》。講的是大明宣德年間的華陰令,為投取皇帝喜好逼死書生成名的兒子,小傢伙至死一縷魂魄不散,化作一隻蟋蟀勇斗世間凡品無數,終於打上金鑾殿皇帝老兒面前的故事。小小一個縣令,為著玩物逼死人命,真乃活脫脫一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歷史典型!
俗語有云「窮鄉惡水出刁民」。幾百年後的今天,華陰地面、華山腳下又弄出一檔子駭人聽聞的故事。來自包頭的兩夫妻遊客因著言語衝突,跟當地人鬧將起來,竟被兩個「惡民」持刀捅傷!旅遊休假變成傷人遊戲的全武行!?太不可思議!也太囂張霸道了點!後來官方解釋:傷人狂徒是當地農民,不是所謂「保安」也。幾個月前的舊聞,卻喚醒二十多年前我心頭一段陰影往事!
記得有一年夏天,幾個同學約好一道去游華山。火車是半夜時分到達華山腳下的華陰站。旅客們下車后尋著車站旁邊的小飯館找東西吃。吃飽了好準備後半夜上山。這樣安排為的是黎明時能趕至「東峰」觀賞日出美景!我們幾個大男孩從街頭轉到街尾,見家家爆滿食客贏門,簡直無從下腳。這可怎麼辦?吔?!好不容易看見一家,門前冷落顧客稀疏;那時年紀小,不懂得為什麼夜半時分家家生意火爆,而獨獨此家門可羅雀?!見是一家包子小店,進的門來自然稀飯加包子充饑。包子籠屜上蒸熟得等一會兒,人人先來碗「稀飯」對付著喝!
稀飯端上來有點傻眼:碗挺大,亮晃晃清湯照見人影!拿起筷子攪攪底,稀稀拉拉三五粒未開花的大米粒翻騰;此一來幾個人更發傻:這到底是「稀飯」呢?還是「麵湯」呢?哥幾個面面相覷心裡面想:缺米么?煮碗湯給俺們喝也不嫌棄呀!不值幾個錢!可這是為啥呢?!糊塗未完「咣」一聲,門外闖進個大漢來,「咣」又一聲,一海碗「稀飯」擲桌面上。「掌柜的……」嘴裡話吞一半還未全出口,「噌」一下子,一條黃黑色大狼狗從後面廚房裡躥出來,徑奔那叉著腰,扯起嗓門吆喝的漢子,「媽呀……」又是半句話未離口,想跟「九紋龍」史進過招的好漢,嚇的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這一來我們幾個也弄明白啦!別試圖跟什麼「糧食好漢」較量!也別眼巴巴等什麼「籠屜上的包子」蒸熟出鍋啦!好漢不吃眼前虧!交錢,扭腚,閃身,走人!否則,說不定一會兒功夫我們幾個反變成狼狗嘴裡的包子啦!
本來是些微不足道的小衝突,可它透射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素質和心態。開小飯鋪的一邊等米下鍋,一邊恨不得乾脆直接搶人錢口袋,純粹是窮人近乎瘋狂時的心態。而狗急跳牆傷人者也一樣,他們與幾百年前化名「李逵」剪徑的李鬼是一路貨色。而真正可悲的是,小飯鋪跟華陰縣(市)大街就抬眼即見的距離;華山腳底下也有自己的管理處,還有專門的派出所。那些個管理官員們漠視類似搶劫、傷人事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屢試不爽,不得不說是一件耐人尋味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