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寓言：我與豬先生的對話

                        病枕軛

與「豬」先生親近的動物公認他聰明。這聰明表現在，通過飼養者木勺敲擊泔水桶的輕重緩急，就能判斷出他或她，每天分發食物時的心情好壞；通過直視齊腰高圍牆後面的「我」，一雙自鳴得意、自以為是人類的眼睛，全然洞悉這個戴著眼鏡梳著分頭，穿著名牌進口西裝，看上去很乾凈很體面很有教養，但一肚子道貌岸然男盜女娼、言辭虛浮的直立動物——心底的一切私慾雜念。更精彩的是，大牆外我與大牆裡「豬」，各自在想什麼，「豬」先生也管窺一二。

對視良久「我」與「豬」先生展開一番對話。

我：「你好，豬先生！今天天氣不錯呢！怎麼樣！來，我們先認識一下，我的前世叫豬靚哥。」說著話，矮牆後面，伸出我剛打過領帶的手。

豬：抬眼正視著我「……」鼻孔中滲出一絲冷笑。

我：「呵？！哈哈，看見你，不由想起我們共同的祖先：泰山豬老祖。」

豬：「放什麼狗屁話……！」

我：「啊？！你說？我？屁話？」

豬：「我說你不是我，你不是豬！！」

我：「我？豬？噢，不不，你弄錯了，我曾經是……來者（語噎）。」

豬：「你曾經也不是豬，而我是！」

我：「你？我？曾經？『豬』？」我的智商運轉有些跟不上。

豬：「你離豬的生活漸行越遠，而我呢，此一刻仍困在豬圈裡！」

我：「哦？呵呵……那是，那是因為…….」我不知是不是該表示同意。

豬：「那是因為我叼著泔水桶絕不鬆口。午後溫暖的陽光下，四處濕漉漉臭泥巴的場院里，我自由自在盡情地打滾……」

我：「啊，是這樣么？那模樣看起來的確很自在……溫暖而舒適，想來蠻不錯呢！不是么？」我開始搜腸刮肚想法子緩和氣氛。

豬：「人模狗樣，一派胡言！」

我：「……」我一時間語塞。

豬：「你心裡瞧不起我，瞧不起我過的生活，譏笑我現在的處境；自以為打著領帶就是上等人類，你無法正視自己包裹在西裝里，長滿鬣鬃毛，妖魔變化而來的軀體！」豬先生陣陣義正言辭。

我：「……」滿腦袋熱汗滾滾而下，不知該如何回答。下意識扯開襯衫口，我看一眼長滿黑毛的胸口。

豬：「裝什麼洋蒜！？要不要驗一下你的DNA？看看有沒有艾滋、梅毒什麼的？」

我：「先生……先生口下留德……」我拼著滿頭汗急忙打斷他。

豬：「哼哼……」豬先生總算沒有繼續說下去。

冷場！

好不容易我回過味來：「豬兄，別生氣，兄弟我此來別無它意，只是，只是想跟你聊聊，嗯……有一件事情，想討你個主意。」我盡量捋順自己的舌頭。

豬先生翻眼白我一眼：「有話快說，有屁就放。」

我：「豬兄，是這樣，今天呢，我們公司的新老闆就任。我呢……跟他沒有什麼交情淵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豬先生沒有回話。

我：「嗯……我是想，想，嗯……」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難以啟齒。

豬先生望著我，瞳仁中射出冷冷地光。

狠狠心一咬牙：「嗯……我是這麼想的，讓同一個辦公室的那位女生，嗯......她似乎還有幾分風韻，『靠』上去，嗯……說『傍』也行，你看這主意咋樣？！」終於說出真實想法，我感覺舒坦多了。

豬先生依然沒有搭腔，他盯著我的目光更加陰冷。

我：「豬兄，我，我呢，別無他意，哦，這，這恐怕是，權宜之計！也是為了她好……」徒自一人我仍在喋喋不休。

豬先生緊緊地閉上嘴，連眼帘也垂下，伸出嘴攪動食槽中綠汪汪的泔水。

夕陽西下，一朵五顏六色的雲彩靜靜掛在那兒，好奇怪一副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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