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黨偉業》背後的尷尬
病枕軛
前些天見村裡有朋友提起這部影片,想一想冰箱里的剩飯:倒騰出來炒一炒吧。
架不住朋友們鼎力推薦,找來流行一時的《建黨偉業》閑暇里咀嚼。我這樣的歷史加電影愛好者,早該洗乾淨腳丫子仔仔細細觀拜一番。可心裡隱約有些前憂:怕影片一通胡編亂改,壞了原本不錯的胃口。
好了,靜下心欣賞一番吧!鐮刀,斧頭,領袖,偉績熒屏上星星爍爍。一旁暗影里我陷入沉思。
歷史鐵定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妓女:今兒這樣,明天心情好,提起精神梳妝一番見客。似乎這次想顯現真性情,可迷霧憧憧,仍看不見廬山真面目。
個人以為中國歷代王朝有些非比尋常。一個個看似孤立事件與人物之間,並無一定因果緣由扭結在一起。些許歷史爆發點之外芸芸眾生,如沉淪千載茫茫滄海一般,一而再再而三被世人忽視和遺忘。「歷史」這糊塗大餅本應由「閃光點」和「碌碌之輩」集戀而成,不巧的是,中國的歷史,永遠只是前者展示的光輝舞台。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領袖六十五年前語錄依舊是好大口氣的一廂情願。人民中孕育智慧不假。可「歷史」華服上留下濃墨重彩的,永遠是王侯將相風雲人物。名不見經傳小人物扭轉乾坤的事,中華歷史上永遠曇花一現。墨子夠偉大,誰人還曾記得他?鄭玄乃何許人也?黃巢除《題菊花》外,只有狂殺濫戮和歷史大倒退被人想起。說億萬蒼生永遠是歷史愚弄和蹂躪對象。恐怕不假。說他們推動歷史的車輪前進,無異於痴人說夢。
上世紀叱吒風雲頭五十年近代史。中國兩千七百年封建社會由興起,發展,高度繁榮,遲滯,到腐朽凋敝,至此業已行將就木。無論保皇,君憲,改良,共和都無法令五色神龍起死回生。孫大炮十次革命撼不動擁有幾百萬武裝力量的滿清根基。可「歷史」一瞬間展示給世人,它無以倫比的魅力。
雙十武昌辛亥革命的發端純系偶然。一次擦槍走火引來群情振臂一呼!其間既無國民黨及前身各位大佬一線指揮調度。也無狗屁不通理論思想精英們明裡暗裡牽引。可它實實在在撼動韃子這顆巨樹。一時之間枝葉亂舞,搖搖欲墜。
不過這樣一顆「參天之木」豈會輕易倒下?風雲復起引得舉國亂象紛爭,連年內戰不止。而縱橫馳騁歷史洪流的,不正是各路歷史人物?!象保皇勢力殘渣;孫文和國民黨各路人馬;覺醒半覺醒魚龍混雜,脫胎於那個時代各路政治,軍事人物;新文化,新思想啟蒙兼倡導者;海外新學新立求益者;一時不盡其詳。
鎖定當時重要「歷史事件「—— 我們會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從廣州起義;辛亥第一槍;中華民國成立;清帝勛位;國民黨成立和發端;孫文就任臨時大總統;《臨時約法》頒布;袁世凱正是接任中華民國大總統;二次革命;袁世凱稱帝;討袁護法;直至五四運動興起。哪裡哪一次有「我黨」的影子?!
李大釗九十幾年前說中國之革命必將是「庶民的勝利」!這詞聽起來好笑!當時哪一次革命最終會轉化為社會底層的勝利?時至今日中華大地上任一次細小漣漪,仍然不是也一定不會是——勞苦大眾的勝利!!!當今世界那裡有什麼「赤旗的世界」?!倒是民主,自由,人權,保障,平等,博愛的旗幟高高飄揚。迷魂湯自己喝喝無妨。可千萬別當自己是活觀世音菩薩——甘甜雨露滿世界儘管灑。
除了所謂「重要」歷史人物與事件之外,我們也不應當忽略那些默默無聞的「守望者」——他們是歷史最重要的旁觀與參與者——畢竟,他們中間誕生了「我黨」這樣強大的政治力量。而且在上個世紀某一時段,中國人民選擇了——「它」——這也正是歷史這艘宏輪巨艦與普天眾生之間一時共同的雙向選擇。
再回來看一看電影本身的問題。影片似乎想將幾十年的風雲歲月濃縮成一個個快速閃回的歷史鏡頭。通過時光回敘的穿梭方法,熱盼觀眾在它的尾聲自覺推出:「我黨」是應劫而生,歷經千般磨礪,且浴火重生外加光明指引之偉,光,正政黨這樣的結論。
這樣觀察歷史的方法有問題。一個個孤立的歷史事件之間,並不一定有人們強牽附會的所謂「聯繫」。也並不一定有所謂後人搜腸刮肚苦心孤詣,找出來硬安上去的某種「聯繫」!這樣觀察加表現歷史的方法,會留給後人推導錯誤結論的機會。
舉例說明一:蔡鍔部下中有後來重量級大佬朱德出現。朱將軍棉花坡戰場上,帶領騎兵衝垮正在崛起的一代梟雄吳佩孚一節可謂精彩。問題是這樣的細節經由影片渲染,您會潛移默化得出怎樣一個結論?「我黨」前輩神勇噫!?甚至連蔡鍔都可能是半個國民黨加半個赤化分子!?可當時的朱德不可能接受了共產主義思想,也不可能是其中的積極親歷者。我們不能用其後的歷史真實去推導他的前世,對不對?更不能廣而化之,想當然去推導蔡鍔將軍的歷史不是?
舉例說明二:同樣的問題也發生在五四運動迸發「上街」一節。其間多次閃現「我黨」早期工運領袖鄧中夏之形象。群情激奮之餘您又得出怎樣一個結論?五四運動是由我黨早期領導人積極參與,興許暗中指揮、領導、策應的一次大規模愛國主義運動?據同是當天上街中共早期領導人張國燾事後回憶:親歷當天事件「我黨」早期積極分子,只是參與者少數。「火燒趙家樓」「痛打賣國賊」歷史重要事件也不是事先預謀和早有準備。「我黨大佬們」再一次與這場中國近代史上最偉大的運動之一干係寥寥。
忍不住說幾句題外話:影片保守估計投資超十個億人民幣。誰做的預算安排?怎樣保證片子公演后能收回全部投資?那可都是百姓們汗珠子血汗錢!發哥,德華,家輝,良偉,任公子等等一干人的報酬,加起來恐怕是個天文數字。什麼時候為光大我黨的門楣,三山五嶽的江湖大佬都得籠絡?下一次有需求,要不要請星爺,向氏兄弟,冠希,璩美鳳之流加盟?再下一次要的急,要的狠,要不要請日本AV女郎展現一下迷人身姿?
二零一一年是偉大的辛亥革命成功一百周年。在我們中國人漫漫的歷史長河當中,那是一場推翻幾千年封建統治,開啟劃時代嶄新紀元的革命。什麼時候,全球的華人,能靜下心欣賞一場,謳歌那場宏偉事件的歷史影片?我靜自拭目以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