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亂燉

朋友東北人，實在。一鍋子菜端面前，我捻起筷子食指大動。任夾起一塊先丟嘴裡，沒看清是什麼；也不去想，嚼吧嚼，嗯，有味兒！再一塊繼續丟，再嚼。。。嗯那，雞瘦鴨肥滿堂噴香！有意思這個。我問她為什麼看不真切名堂卻滿堂喝彩？！她解釋道『不管鮮菇，豆腐，牛肉，雞肉，時令菜，鍋里丟一起燉半拉時辰，自然是各有各味道，個頂個好啦！』。嘿嘿！「東北亂燉」妙不可言啊！

中國人喜歡英雄。識英雄重英雄更愛論古今英雄。英雄要謀得只席用武之地，一身板板武藝售於帝王家。要不湮沒通天人才，連帶掐了草民的超級謀生手段。老日子代有雄才出，可當今天下除卻旱烏龜個個意氣風發，哪還有什麼「英雄」？時髦句都變了「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現時節的英雄何在？這混沌世道還是不是一個英雄縱馬橫刀，引天長嘯的時代？

原本中國文化中「英雄」觀念根植民眾之心已久，概念也來的相當清晰：凡身系國脈，種族，文化等等之榮望，意氣堅韌披肝瀝膽，上傳眾生民意已達天聽，不畏死傑追求自我理想信念實現，凡此種種皆可謂「英雄」者也。史上英雄要麼身負武勇；要麼曠世奇才文韜武略兼備；要麼仗筆直言鐵骨錚錚胸臆坦蕩；要麼曠世通達拯社稷黎民於既倒。如此種種，才可謂「英雄所見略同「也。

而現下一提英雄，打從聽懂人話那天起，蟻民們無時無刻不在被教化：「英雄」必定是襠里混的黨人。管你直襠，橫檔，斜襠，前後襠。非這褲襠里晃悠的傢伙事兒不可。死了也追認個褲襠黨球員；一併納賭，嫖娼，洗黑錢，襠里橫，拉上你滾襠過不可。這一則「英雄」非褲襠黨員身份不可。否則就會被人瞧不起。瞧不起你沒人當回事。瞧不起襠可是天塌下來的物件。煤球不是襠里混的物件，連評「英雄」的資格都沒有。

小矬子曹操是何出身哪？祖上安徽，混跡與河南。什麼政治面貌？玩鳥的小混混，宦官家的小子。那。。。（悄悄地）體制內？體制外？哦？哦哦，在下不才何進大將軍身邊混過幾天典軍校尉。啊？！那就是體制內了！祖上何人哪？父親曹嵩，做過三司。爺爺曹騰，做過內侍總管。。。什麼？曹騰？還內侍？那是宦官！太監連那玩意兒都沒有，哪來的兒子。什麼玩意兒！去去去，一邊涼快去吧，湊什麼熱鬧遑論什麼英雄！！！

二則要為這褲襠的鼓脹，吹過風點過火，或多少或早晚出過力才行。你你還有你你，爬過地雷，堵過機槍眼，糞坑裡救過孩子沒有？爬過，堵過，扒拉過。那還差不多。潛台詞意思是：如果沒你等當年爬地雷堵槍眼糞坑裡前赴後繼，也就沒腳下囫圇塊寶地搞土地改革，公社化，聯產到戶直至如今房地產大開發；連帶明賭暗娼十毒俱全整世界經營。

三則「舶來品」「偉哥」之類才是真英雄。不使荏東西不行呀！沒寶貝提神人沒勁！可靠偉大人提神，人看起來他也不像個「人」樣不是？哎呀，管不了那麼許多啦！此一刻咱惦著吶！好不容易熬到天擦黑，趕緊一罐子下去；褲襠立馬鼓脹傢伙事橫衝直撞像小鋼炮。明白了吧，要不黨里混怎麼都叫「黨棍」哪！敢情。跟偉大人是沾親帶故的遠房親戚。可千萬記住了小棍子：

早起伸腳忙彙報，

日頭過後忙泡泡，

夜色起時忙打炮，

思前想後忙冒泡，

愣神小三不注意，

臨了不忘砸一炮。。。您吶。

曹操一手拉著劉備大人滿目含笑，一手指著劉家大耳扇子和自己的心口說：「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話一出劉篾匠差點兒嚇得尿褲子。估計生育能力那會兒驚嚇出點毛病；要不怎麼後來就有了阿斗呢？看至此，俺禁不住豎起大拇指低聲喝彩：好樣的！曹孟德，真乃英雄耶！

阿瞞個子小可豪氣干雲天外。拉著小劉笑意淺淺娓娓而談；此乃雲端真氣性也。縱論龍騰變化天乾輪輒於前，品評天下豪傑成敗是非於後；駐足一刻雄心萬丈豁然其間。早先剛出門荀彧跑過來，建議殺掉長臂大臉蛋子拿大耳朵下酒，還是人家郭嘉明白：殺世士成惡名嘢！那也得阿瞞識英雄重英雄惜英雄，對不？宛城之戰死了長子、侄子一顆眼淚珠子都未掉，漳河畔祭奠陣亡的大將典韋、大宛馬哭的那是寸斷肝腸痛不欲生。阿瞞重情義，明事理，廣納人望，讓人嘆服。

隱忍容人的功力阿瞞也非同一般：邊讓、崔琰、孔融思了半天痛下殺手。許攸自個找死。楊彪，毛玠思想鬥爭了老半天就是沒殺成。沒殺就沒殺吧，曉得楊修是個人才；立時放低身段收為己用。張綉幾次反正，不但沒殺，還卓拔。蔡文姬是老朋友蔡邕的女兒，有名的才女，賞其文惜其才想著方法保護提攜。荀彧、荀攸死後回過頭就化拉荀家人才，希望他們冒尖。對人，對事，用人，襟懷，卓非善類。現如今這領導人，有幾個夠膽識敢任用仇人家的子弟？說曹操複雜，其實要跟人學著點。

看電視劇，玩三國志。現如今人們都知道曹操是個當起「英雄」二字的角色。其後要數著郭嘉郭奉孝了。再后就是什麼鬼才賈詡賈文和，他老人家大有被推為「中華厚黑老前輩」的味道。皇叔劉備劉玄德、紫發碧髯的孫權孫仲謀、諸葛孔明、關羽、張飛甚至呂布，陳宮之流，算不算英雄？

答案是肯定的。他們都是那個時代真正的英雄。這道理有點像朋友的「亂燉」。香氣聞著令人垂涎欲滴。香菇有香菇的清新，羊肉有羊肉的肉星子味兒。橘皮也幹得化陳腐為神奇的活計。有了食材種種一鍋爭鋒龍騰爭霸，才有了糊塗食客俺家囫圇大嚼咽！到底這些人怎麼當得「英雄」二字？又怎麼個個英雄了得？下回有空咱們接著聊。

謹以此文懷念

Gladys Aylward（格拉迪斯·艾爾沃德）女士：

一九三零年代她本人在中國北方貧困的山區輾轉生活多年。后又親歷中國的抗戰。在極其艱難的情形下帶著多名中國孩童（一說有二百人之多），徒步轉移到被炮火蹂躪的戰線後方。實為真實版《黃山來的孩子》。

Pearl S. Buck（賽珍珠）女士：

感謝她把自己一生中最寶貴的情感和愛，都傾注給她摯愛的土地——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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