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深秋夜,有人泊船蘇州城外的楓橋下,靜夜中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悠遠的鐘聲,於是滿懷愁緒的寫下「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於是千古不絕此嘆息。
某個深秋夜,我正在開往蘇州的高速公路上,想起這首詩的時候,窗外瀰漫著深深淺淺的黑,天連著遠處的地平線深灰色一片,只有車燈照到的地方有點橘色的溫暖,但是更多的是濃郁的黑暗包圍著那時那刻的我。
小的時候我特別怕黑,年歲漸長,才明白黑暗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對黑暗的絕望,甚至絕望有時候也不是最可怕的,反倒是黑暗中突然的亮光才是最害怕的。因為亮光使周圍的黑暗更加的黑暗和難以忍受,就像寒冷的冬夜,月亮出來的時候,照的周圍一片清冷,你會看到成片的陰影,你才明白黑夜真的來了,那些陰影很快會吞噬一切,不知不覺你會發現自己也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記不得那天為什麼會在酒後興緻突來,就很想去聽聽那姑蘇城外寒山寺的夜半「無常鍾」。於是毫不猶豫的乘興而去,高速公路上的速度帶來了更為清醒的思維,當年的張繼也許是滿懷愁緒深感漂泊苦楚的,而我卻在享受著一種在路上的感覺,依稀有點重溫年少時候的感觸。
二十多年前,我也曾有過一次在黑夜中奔跑的經歷。因為迷路我不得不一個人從鄉下小鎮沿著公路回家。二十幾公里的路程讓當時只有十幾歲的我吃盡苦頭。行走在沒有路燈的鄉村公路上,黑暗一口一口的吞噬著我的心情,我完全的被黑暗淹沒,淚一串串的迷糊著眼睛,不斷的奔跑,從絕望到麻木,到累級再到希望,周而復始中我聽到了自己身體里血液流淌的聲音,如泉水流過山澗的聲音,更像風吹過開滿油菜花的田野,一浪一浪的洶湧不絕,有溫暖氣息圍繞著自己的身體,很快的遍布全身,這樣的感覺使我放鬆下來,老人家不是經常說,每個人的肩膀上都會有兩盞明燈,它們會在黑暗裡照亮我們要走的前路,只要我們不迷失自己的靈魂。
那一夜以後,我明白能看得到黑暗的人,眼睛一定是亮的,因為黑暗中只有自己才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和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