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嘎雪山東坡海拔四千多米的原始森林和我平日里常見的南方森林是不同的。南方的樹即使長得高大粗壯,但是總體感覺還是圓潤的,因為充足的陽光和雨水讓這些樹長得很是無憂無慮,而雪山上的樹長得卻是蒼茫的,給人的感覺就很冷峻。走在南方的森林裡面到處可以聞到樹葉腐爛的味道,可是走在這裡的森林裡卻只能聞到一種接近樹木的清冷味道,很多東西都被掩蓋在了厚厚的雪堆下面,只剩下滿目深深淺淺的灰色。
灰色,是這裡森林給我最初的、最直接的感受,很沉重很陰鬱的灰色,沉甸甸的壓下來,走在裡面人會變得小心翼翼。天是藍灰色的,遠山是灰褐色的,近處的灌木是綠灰色的,眼睛看得到的高大樹木的枝幹是黑灰色的,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是各種深灰色的,走在森林中,慢慢的覺得自己也變成一片薄薄的灰色,在到處可見的灰白色的霧氣中流淌,從一片葉子到另外一片葉子,從一棵樹的空隙到另外一棵樹的空隙,一直等到空氣中冰冷的水珠逐漸的讓薄薄的灰色變得飽滿而沉重,於是就停下了腳步,想要聽聽除了這一片灰色還有什麼。
很靜,剛開始的時候覺得周邊非常的安靜,只有自己的呼吸聲,慢慢的就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嘭嘭嘭,一聲比一聲響亮,好像從森林深處也傳來了回聲,嘭嘭嘭。在這一聲聲中我聽到了一絲很細微的水流聲,潺潺,那應該在地底的深處吧,還有不遠處一片雪落下來的聲音,現在也變得清晰可辨,逐漸的我聽到的聲音越來越豐富——動物在極遠的地方走過的聲音,冰川底下輕微移動的聲音,葉子上水珠滴落的聲音,甚至一朵花蕾在冰雪覆蓋下嘆息的聲音都變得清脆,此刻就好像一部低調隱晦的交響樂正在演奏,而聽眾只有我一個,這種感覺讓我如此沉醉。
在這片純凈的音樂中,眼睛慢慢的變得清透,穿過這一片灰色開始看到了顏色——那石頭縫下面正蜷縮著等待發芽的綠色,那枝頭隨風飄蕩著的淺淺新綠,那被冰雪凍住,努力掙扎而出的紅色,每一種色彩都是那樣的令人驚喜,雖然細微卻帶著無以擬比的美。當年佛祖拈花摩訶迦葉一笑,悟到的也就是一種至為詳和、寧靜、安閑、美妙的心境,這種心境純凈無染、淡然豁達、無欲無貪、無拘無束、坦然自得、不著形跡、超脫一切、不可動搖、與世長存,是一種「無相」、「涅盤」的最高的境界。
宇宙未必存在於宏大中,細微之處自有精彩絕美的世界存在,也許接近天堂的美就在我們的身邊,就在此時此刻,只要我們靜下來,靜下來細細的去看,慢慢的品味,輕輕的聆聽,自然就可以聽到看到感受到生命之美好無處不在!
1.在海拔四千多米的時候就會看到這種很稀少的植物,它們依附在松樹的枝幹上,隨風飄蕩,遠看好像會飄動的雪花。
2.據說這種植物對生存環境的要求很高,些微的溫度濕度變化都會讓它們死亡,所以有這種植物所在的地方就絕對不會有污染。真美,是不是!!!
3.這些基本上都長在很高的樹上,很難拍到成串像風鈴一樣的,這張是很難得的情況下拍下來的,雖然拍的時候光線很差,但是也不敢用閃光燈,怕驚擾到這些美麗的小精靈。
4.我不知道這應該是花還是果實還是新芽,但是這種水紅色在高原雪峰上卻是如此的難得,如此嬌嫩柔軟的細芽上卻凍著一顆顆剔透的冰珠,那種驚心動魄的美真的很難令人忘懷。
5.有些也被凍得殘缺不全,但是就算這樣,還是有著水嫩的顏色,驚人的生命力。
6.這些花其實都很小很小,大概只有小拇指三分之一那樣大小,如果不仔細看,它們就會直接被掩蓋在一大片的灰色裡面,但是你只要用心去留意了,你就會有不一樣的收穫。
7.還來不及展開就已經被冰雪凍住了,但是我感覺只要稍微有點點文都和陽光,這些一定會給我一種驚喜的,生命原來可以如此堅韌。
8.冰凍的魅力,如果你們對我所形容的世界感興趣的話,就整理好自己的行囊,不要再猶豫了,出發吧,去看一種陌生但是美麗的世界去~~~~~
備註:這篇散文寫於深夜的雪山,那時候周圍安靜極了,可是又是如此的繽紛,於是思潮泉涌,信手寫來如此的順理成章。我的遊記大部分都是在路上寫個大概,很多都是需要回來再做整理,只有這篇幾乎未改一字,覺得不論怎麼改都沒有那時那刻的味道了,文字最終還是需要忠實於自身的感受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