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血跡(長篇小說)
二、初到倫敦
在海上辛苦了顛簸一個月,很多人都病倒了,連年輕力壯的鐘炎榮都不例外,加之思鄉心切,他發起高燒,咳嗽不止,滴水未進。真是一病如山倒,更何況在這前不挨村后不挨寨的海上?他心裡充滿了絕望,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時是盡頭。還好多虧了同鄉好友錦明、志新和其他船友們床前床后一絲不苟地照顧,病情才慢慢地有所好轉。一天清晨,鍾炎榮被一陣歡呼聲吵醒,他拖著病體走出船艙,看到所有的船友們都站船頭,不遠處,是忙碌的碼頭和一棟棟撥地而起的高樓大廈,他甚至還認出了在《廣州日報》上經常出現的那座方方正正大笨鐘!鍾炎榮頓時心情大好、精神百倍增,病痛彷彿一下子消失了。他趕緊回船艙里收拾物品,準備下船。
一個月多來,船友們相互關心照顧,結下了深厚的友情。告別時,一個個淚眼汪汪,紛紛留下通信地址,以便將來聯繫。依著父親的囑咐,鍾炎榮站在碼頭等著父親的一遠房親戚何叔來接。因為擔心他的身體,志新和來接他的姑姑一起陪著鍾炎榮。等到幾乎所有的船友們都被人接走後,何叔才珊珊來遲。鍾炎榮和錦明依依不捨辭別後,轉身上了何叔那輛除了喇叭不響,哪兒都響的小破車。
還沒來得及欣賞大倫敦的街景,何叔載著鍾炎榮,七轉八拐地進入了一條黑暗骯髒的小巷子,然後在一棟破舊的紅磚樓前停下。和外面倫敦城的花花世界同比,這裡真的象極了貧民窟。鍾炎榮隨何叔走上三樓,進入了一個小房間。一股臭味迎面撲來,房間里空空如也,只有兩張小床和一張桌子,桌子上放滿了許多酒瓶。何叔指了指小床,對他說:「今晚你睡那,我睡這。這幾天就將就將就地住下吧,等找到了工作,就可以搬出去了。」鍾炎榮這種少爺哥兒哪裡住過這麼骯髒的地方,他不解地問道:「何叔,這就是您住的地方?聽我父親說,您不是在這裡開餐館做大生意嗎?」何叔用一種不屑地眼光掃了他一眼,喝了一口剩在酒瓶里的酒,冒著酒氣說:「你以為這裡是你的國家嗎?這裡別人的地盤,有多少中國人可以在這裡做生意賺大錢?能混一口飯吃就不錯了。對家裡,能說實話嗎?不吹牛,誰會看得起我們家?」
這就是鍾炎榮到達英國第一天的情景。當晚,睡在有跳蚤的床,伴著何叔的鼾聲,他一夜無眠。
第二天,何叔早早就出了門。鍾炎榮吃了兩個何叔放在桌子上的小麵包后,倍感無聊,就外出走了走。由於二戰中,對德、日作戰取得了勝利,使得英國的企業和金融業有機會面對更廣闊的全球市場,經濟得以擺脫了戰後的低迷,到處顯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作為英國經濟前沿陣地和首都的倫敦,更是熱鬧繁華。相對於滿目滄夷,還在戰亂中的國內,真可謂一個天,一個地。鍾炎榮忽然間理解了父親的一片苦心。
因為人生地不熟,語言還不通,鍾炎榮沒敢走多遠,就折回家了。
待他到家時,發現帶來的兩大禮李箱都被橇開,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人偷走了。當時,父親為了讓鍾炎榮在海外可以衣食無憂,讓他帶了不少金銀首飾和英鎊。金銀首飾藏在包裹里,英鎊放在一個小布兜里,讓鍾炎榮纏在腰間,隨身帶著。想起昨天何叔賊溜溜不懷好意的眼神,鍾炎榮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禁摸了摸腰間,還好,英鎊還在。沒想到誤進魔掌,此處不可久留,快溜!
提著兩個禮李箱,鍾炎榮踉踉蹌蹌地逃出了賊窩。走到大街上,語言不通,又怕再遇到壞人,鍾炎榮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心裡充滿了無限悲傷。他的這趟倫敦之行真是歷經坎坷波折,先是大病,又是失財。蒼天啊,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鍾炎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由於大病初癒,加之饑渴交迫,忽然間他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待他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一個慈眉善目的大媽拿著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鍾炎榮皺了皺眉頭,拚命地回憶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一下子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看到鍾炎榮醒了,大媽溫柔地微笑著,問道:「孩子,你醒了?餓不餓,我給你煮碗雲吞面哦。」「大媽,請問這裡是哪裡?」「是這樣的,你剛才暈倒在我們小吃店的門口,我們把你扶了進來。發現你的額頭很燙,就拿濕毛巾給你降降溫。本來是想直接送你上醫院,但是婉儀她舅是中醫師,住在靠近,待會過來,我們就讓他先給你看看。你認為這樣好嗎?」他大驚,終於想起之前發生的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還好,英鎊沒丟,他鬆了一口氣。
說話間,一個18、19歲的俏麗姑娘領著一大夫樣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大媽站了起來,說:「廣毅,請這邊坐。他人在這裡,你快看看。」中年人坐了下來,摸了摸鐘炎榮的額頭,用測溫針量了量體溫,把了把脈,然後輕輕地對大媽和鍾炎榮說:「不用擔心,只是一點低燒,37.5。主要是太過於勞累,吃點葯,好好休息,很快就沒事了。」
大媽的丈夫姓徐,是台灣阿里山族人,倆口子到英國已有6年了,剛來時也很辛苦,起早貪黑的苦幹,去年才接手這家台灣風味的小吃店,在夫妻倆的共同努力下,生意經營得還不錯。女兒婉儀在學院里學會計課程,放學后就在家裡的小吃店裡幫忙。大媽家就住在小吃店的樓上,鍾炎榮住在大媽家療養,好吃好喝,沒幾天身體就康復了。大媽一家對鍾炎榮的遭遇深表同情,家裡也缺夥計,於是就留鍾炎榮在廚房幫手,也就是打雜,主要是準備材料、切菜碼、炸油煲和做清潔等。工作時間長,而且很辛苦,鍾炎榮何時吃過這等苦頭?但是連日來經歷了這麼多艱辛后的鐘炎榮,和以前的驕生慣養的鐘炎榮已是判若兩人。他感到很幸運很知足,在最需要幫助時遇到了善良的大媽一家人,而且還得到了一份工作。他只想好好地干,以報答大媽一家的恩情。
在小吃店的附近有一個小公園,公園裡有花有草有小河和亭子,工余時,鍾炎榮總愛帶著他心愛的口琴坐在石頭上,對著小河吹著傷感的歌曲。有一天,他吹完手琴,坐在椅子里發獃。忽然有一隻柔軟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耳邊傳來動聽的熟悉的聲音:「炎榮,原來你躲在這?難怪找不著你呢?你吹的是什麼曲子,真好聽。」「哦,是婉儀?這首曲是我媽媽最愛聽的周旋的夜上海,每次吹這首曲子,我都會想起媽媽。我已經整整一年沒有家裡的任何消息了……」。鍾炎榮不禁澿然淚下,婉儀聽得也淚眼朦朧,握著鍾炎榮的手,含情脈脈地說:「炎榮,這裡不也是你的家嗎?」經過一年時間的朝夕相處,兩個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早已心心相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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