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更要發出自己的聲音（上）

2007年１０月１１日，英國邊境和移民局近百名警員全副武裝突襲倫敦唐人街，沖入幾家華人餐館，拘捕了４９名非法華人勞工， 此後，利物浦、卡迪夫、切斯特、劍橋等英國其他地區華人餐飲業也遭到移民局不同程度的突襲，全英華人陷入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俺以訊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潛入三朝元老間諜歐陽家，用電報機發了一封密電給國內報社，得到了上級的最高指示：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將此大案要案跟蹤到底！在將近1年半的連續採訪報道中，俺不僅迅速地成長為一名合格的駐外新聞工作者，對英國政治文化的方方面面以及生活在社會邊緣化的人群有了更多的了解，而且還差點成為了為全世界無產階級弟兄們奔走效勞的英勇的國際共產主義烈士!

2008年2月， 英國政府出台新政策：聘用非法勞工的僱主，將面臨高達1萬英鎊的罰款或是兩年的監禁；被抓到的非法勞工將面臨被遣返回國的可能；只有受過良好教育且能說流利英語的人才可以從境外申請來英工作，除非所申請的工作是在「職業短缺名單」內，而餐館工作不列入「短缺名單」範圍。

這一政策的出台，猶如在華人界投下一重磅。據估計，在英國約有６千間中餐館，１.４萬間中餐外賣店，其中大部分都是小本經營或家庭式經營，中餐業僱工占華人勞動人口近一半，由於文化和語言溝通問題，以及很多華人第二代不願意接父母的班做中餐館，中餐業長期面臨著勞工短缺的問題，而非法勞工和有證廚師的到來正好填補這些位置。因此，英國移民新政策對中餐業打擊很大，很多餐館因為缺乏勞工而被迫停業或關門。

對於非法勞工，他們的處境更是舉步維艱。據估計，英國境內有將近20萬中國非法勞工，很多人是通過借高利貸偷渡出來的，如果不讓打工或者遣返回國，他們何時才可以還清這些債？

而對於那些持著職業學校文憑、英文不靈光的中國廚師，想從中國申請來英合法工作真是難於上青天。

為了拯救自己的生計、保住自己的飯碗和捍衛大家的權益，以陳律師為首的幾個僑領立馬成立了一家非盈利組織：華人移民關注委員會。眾多有識之士也為之奔走疾呼、為華人餐飲業請願。

2008年3月3日下午1時，在「華人移民關注委員會」的組織下，逾千名來自全英各地的華人聚集在倫敦Euston的Friends Meeting House， 高舉著「我要工作，我要生存」，「爭取民主權利，停止檢控僱主」等標語，抗議英國政府新移民政策及針對中餐館的大規模搜捕行為，爭取移民工作權利。當時場面非常熱烈，與會人員情緒高漲，紛紛在主席台前摞滿象徵餐飲業瓷碗前的本子上簽名留言，為因雇傭黑工而被沒收全部家產的華人上訴慷慨解囊。更為「華人移民關注委員會」籌集經費，希望人多力量大，大家能夠團結起來，共同參與，共渡難關。                                

4月20日，「華人移民關注委員會」聯合孟加拉、土耳其、巴基斯坦、印度等五國餐飲業同行在鴿子廣場集會。因為，在英國新移民計分制度下面臨勞工短缺的不僅僅是中國餐飲業，同樣也包括其他族裔的餐飲業人士。通過跨族裔的大聯合發出相同的聲音，相信能更有力地表達大家的訴求、擴大示威運動的影響。當時有大約7千人到場，代表了英國4.4萬家少數民族餐飲店的員工，大家高舉「拯救我們的生計」(Save Our Livelihood)、"不要政治，拯救咖喱經濟"等標語進行示威，同聲抗議英國新政府計分移民制對餐飲行業帶來的衝擊。與會人員向英國政府提出以下要求：確認少數民族餐館業的獨特性和語言的獨特性，並將行業內的職位放在「職業短缺名單」內，這樣餐館就容易從境外合法地申請廚師或其他工作人員來英工作；停止英國移民局的突襲搜查行為；確認這些行業出現技術短缺，放寬規定容許臨時聘請員工； 支持無證工人能合法工作的行為等。此次集會後，大家相約第二天到下議院請願，遊說議員們同意我們的請求。

次日，我們在大笨鐘下的下議院門口集中。這是俺第一次進入英國下議院，感覺上和上議院有些不一樣。首先，進上議院要遠比下議院嚴格，進上議院要拍人頭相，而下議院不用。其次，在上議院里的任何地方都有禁止拍照的標誌，而下議院有些地方可以拍。 穿過一個長長走廊，旁邊有很多門和柱子， 裝飾得很漂亮。進入大廳，真是富麗堂皇， 高高的屋頂，掛著高檔的吊燈， 寬敞明亮，莊嚴大氣。當時孟加拉、印度等國的代表們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因為曾經在鴿子廣場見過面，大家都認識，紛紛握手打招呼，感覺上很親切，象是革命戰友們，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又走到了一起。 組織者給我們每人發一張表，填寫好個人的情況以及請願內容，放入一個信封里，然後到前台登記，等待議員接見。但是由於那天議員們很忙，我們等到下班時刻，都沒人來接見我們。於是我們將信封遞交給前台，請他們替我們轉交。

作為為數不多的進入過英國上下議院的中國人，俺的感悟是：即使是在倡導自由民主的西方社會，平等也還是相對的。從字面上看，一上一下，就可以看得它們的差異性。上議院（House of Lords）直譯為貴族院，有大約七百名非選舉產生之議員，當中包括英國國教會的26名大主教玫主教，大多數議員是終身制的。下議院（House of Commons）直譯為平民院或庶民院，是一個透過民主選舉產生的機構，目前共有646名成員，稱為國會議員，國會每屆不可長於5年，每5年之內就要宣布解散，而國會解散之時，也就是下院議員任期的終結。從進入上下議院的程序來看，進上議院遠比進下議院複雜得多。當時因為緬甸王子和凱文是貴族身份，就可以輕易地在上議院內為那遠在天邊的、對英國政府沒有太多貢獻的緬甸難民們開記者招待會、籌集捐款。而我們代表著境內幾萬名為英國經濟作出卓越貢獻的少數民族業主們向議員們請願，卻沒有得到接見！

終於，經過不懈努力和抗爭， 2008年11月，政府接受了移民關注委員會的建議，把華人餐飲業技能廚師包括在短缺職位名單之內。團結抗爭取得了初步性的勝利！

為了爭取更多的權益，委員會決定再接再勵，於下月舉行大型示威活動。作為中介，很多僑領都是俺的客戶，對俺知根知底，加之俺是弱女子，不會引起敵方注意，又得歐陽的真傳，委員會決定任命我為國際聯絡員，代號「美女蛇小燕子」。一天傍晚，陳律師遞給我一封雞毛信，耳語我一個地址，然後讓我當晚送信給孟加拉代表KABIR弟兄。「這是個機密文件，你一定不可調以輕心！如果發現有情況，立馬銷毀。」我表忠心道：「請領導放心，這些俺都懂！我保證圓滿完成任務。如果俺身遭不測，請組織照顧好俺的家屬！」陳律師拍了拍俺的肩膀，用力地握了下俺的手，語重心長地叮囑道：「你放心，我們會的。一路小心！」然後目送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