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客廳的窗前,眺望萬家燈火的夜景。左純握著兩杯飲料過來。不遠處,一棟小樓依稀可見。他的目光凝聚在小樓的方向,若有所思。
「還記得那個地方嗎?」左純靠近他。
「怎能不記得呢。那裡有我們的過去。」
左純依偎在他身旁,悄聲道,「那裡有我的夢。」
「當年我們三個人……」他即刻將下面的話咽了下去,側臉看著左純含淚的眼睛,「對不起。」
他握住了左純的手,越握越緊。左純順勢依偎在他胸前。
一陣涼風吹來,窗帘飄起。
左純:「過來坐吧,夜風有點涼。」
他抬頭看看天空:「陰雲密布,要下雨。我該回去了。」
「好吧。」左純勉強地說,「那,帶把傘,我去拿。」
突然,風雨大作,窗子哐哐作響。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忙著關各屋的窗子。
「這就叫人不留人天留人啊。」左純莞而一笑,「算了,別回去了,就住這吧。那間屋還有張床。」
「等雨小一點就走,別。」他面帶幾分靦腆。
「怎麼,還怕我吃了你啊?」左純嬌嗔道,忽然想起什麼,臉上現出孩童般的笑容,「小時侯,我們還在一張床上擠過呢,記得嗎?」
「快別提了。那時候傻死了,還過家家呢。」他憨憨笑著。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表,已經十一點半了。忽然,他的目光凝滯了。牆上,那張遺像的眼睛死死盯著他,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左純看在眼裡,故意打斷他的思緒,柔聲問:「她對你好嗎?」
他愣一下:「誰?」
左純從他肩上輕輕捏下一根頭髮:「你妻子。」
「好,挺好的。」他走到窗邊,「雨好像小了,我還是回去吧。」
左純撩開窗帘:「你看,更大了。」轉身站在他面前,深情地,「聽話。」
室內靜靜的,燈全關了,只有客廳里的光控夜明燈閃著微弱的光。
主卧和小卧室在過道的兩側,門對著門。兩扇門都沒有關嚴,都留了一條縫。
左純躺在床上,聽著大雨發出的不間斷的聲音,有些心煩意亂……當年,她最愛的人就是他,可是他卻總在迴避,大學畢業后竟然申請去了遙遠的地方。左純當然知道他的心思……
他翻了個身,窗外瓢潑般的雨聲攪得他難以平靜。忽然,他從眼角的餘光恍惚看到了身穿睡袍的左純……
他的心跳慌亂了,他揉揉眼睛,眼前依然是那扇沒有關嚴的門。他長吁一口氣,無奈地笑了笑,暗暗責怪自己的胡思亂想。二十年來,他常常為自己當年盲目的自尊心而懊悔。如果不是自己的家境太差,如果不是左純母親那盛氣凌人的目光……
左純目不轉睛盯著那扇門,全身躁動,呼吸急促,心中十分忐忑。
她思忖再三,似乎拿準了主意,便坐起來,悄悄走到門旁,握住門把手,想把門拉開。然而,門卻被輕輕地輕輕地關上了。她的手沒有鬆開,依然緊握著門把手,遲疑著,她彷彿聽到了心砰砰急跳的聲音,臉頰不由得泛起一抹紅暈。那隻手終於不再猶豫了,往回一拉,隨著身子緩緩後退,門開了……
在對面的房間,他的手同樣握住門的把手遲疑著。
左純將門完全打開了,穿著睡袍的她全身鬆弛地倚靠著門,眼瞼微垂,高高隆起的胸部一起一伏。當她緩緩側過臉將目光投向對面時,她猛然挺直了身子,呆愣的目光中充滿了尷尬。
對面,他也同樣打開了門,尷尬地注視著左純……
還是左純反應快,率先打破了尷尬。她赧然一笑:「天太熱,關著門多悶啊,打開吧。」
他感到很難為情,好像被左純看穿了內心世界,似笑非笑又語無倫次地:「是,開著門太熱,這就好多了。」
左純撲哧笑出聲來,目光痴情地:「要是睡不著,就聊一會兒?」
他有些緊張:「不了,不了,睡吧。」
突然,一道雪白刺眼的立閃,接著是一聲彷彿大地被劈裂的巨響,驚天動地。
隨著左純一聲驚叫,兩個人不約而同沖向對方,緊緊擁在了一起。
左純仰起臉,淚水裹著深情的目光,嘴角綻開甜美的花一般的微笑。
厚厚的雙唇冒著火焰緩緩貼近微笑的唇……
融合。瘋狂的融合。喘息著,呻吟著,兩顆貼得緊緊的心沸騰著,血液如電流般通過粘合的唇在兩具身體間奔騰。
他被癱軟的她推著,一步步退向床邊。當左純鬆開腰帶,敞開睡袍的瞬間,他看見了沒有拉嚴的窗帘,輕聲說:「等我去把窗帘拉好。」
他慌亂地跨到窗前,握住窗帘一拉,不料用力過猛,窗帘竿的一頭從牆上脫落了。嘩啦一聲,窗帘掉了下來。
他獃獃佇立著,全身戰慄,驚恐的目光望著窗外,雨水中的路燈彷彿妻子的眼睛,還有那遺像上的眼睛,都在怒視著他。
「天意呀!」他不禁脫口嘆道。
左純捂著嘴,忍住了哭,跌跌撞撞撲向自己的房間。
他追過去,被鎖住的門攔在了外面。從門內傳出的哭聲猶如浸透淚水的鞭子,抽打著他的心。他顫抖的手死死抓著頭髮,將頭狠狠撞擊著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