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手記：停火夜，阿勒頗難言晚安

9月11日，在敘利亞北部重鎮阿勒頗，兩名男子抱著嬰兒從被空襲摧毀的街道上走過。新華社/法新

12日，敘利亞迎來一年一度的宰牲節。但這一天，處於戰火中的敘利亞人無心慶祝節日。美國和俄羅斯日前達成的停火協議將於當天日落後生效，這或許更牽動他們的心弦。

當天清晨，新華社記者一行從首都大馬士革出發，驅車前往當下戰事最為激烈的北部重鎮阿勒頗市。近7個小時后，在愈發密集的槍炮聲中，我們抵達阿勒頗市「南大門」拉姆薩區——敘政府軍於兩天前重新收復這一地區，確保了這一重要補給線路的暢通。

黃昏時分，記者進入敘政府軍控制的阿勒頗市賈米里耶區。這裡彷彿一座「鬼城」，地面上依然可見未乾的血跡，遍地的玻璃渣讓人無處下腳。空蕩的街區中隱約傳來幽幽的嗚咽聲，記者尋聲而去，在一張薄薄的塑料布后發現一名小女孩正在母親懷中哭泣。

這位名叫塞米拉的母親說，就在一個小時前，她們所在的街區遭到炮擊，造成多人傷亡。「這在阿勒頗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她說。

　　9月12日，在敘利亞北部城市阿勒頗，濃煙從城市的一處升起。（新華社記者楊臻攝）

　　這是9月12日拍攝的敘利亞政府軍近日從反對派武裝手中奪回的阿勒頗軍事學院前的一架戰機模型。（新華社記者楊臻攝）

阿勒頗市曾經是敘利亞第一大城市和經濟中心，眼下卻成為了敘利亞戰局最為複雜的地區，幾乎聚集了內戰中所有武裝力量：政府軍、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庫爾德武裝以及大大小小的反對派武裝。鑒於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和戰略意義，任何一方都不會輕易作出妥協。

敘總統巴沙爾·阿薩德曾將阿勒頗的戰事比作「二戰時期的斯大林格勒戰役」，將決定整個戰局的走向。

按照新的停火協議，敘利亞軍方當天宣布，從當地時間12日晚7時起在敘全境實施為期7天的停火，但同時對違反停火協議的行為保留堅決反擊的權力。然而，「沙姆自由人組織」和「支持陣線」等多支盤踞在阿勒頗市內的反對派武裝和恐怖組織則宣稱不會遵守停火協議。

「我們不要停火！」塞米拉難掩心中的怒火。她並不知道這些炮彈是來自哪一方，但在她眼中，只要對平民發動襲擊，攻擊者就是「恐怖分子」。

「阿勒頗每個家庭都有人在這場戰爭中失去生命……那些武裝分子對我們平民從不心慈手軟，我們為什麼要對他們手下留情？！」她說。

「哪有什麼『溫和反對派』？他們都是在同一個戰壕中作戰的！」塞米拉的丈夫哈立德坐在輪椅上，激動得幾乎要站了起來。

他曾是一名政府軍士兵，兩年前在阿勒頗的一場戰役中腿部中彈致殘。「不能給那些恐怖分子喘息之機！」和之前幾次一樣，他對這份新協議同樣不抱希望，認為武裝分子會藉機捲土重來。

　　9月12日，在敘利亞北部城市阿勒頗，幾名兒童在他們生活的水泥管旁休息。（新華社記者楊臻攝）

隨著夜幕降臨，停火協議正式生效，但仍有炮聲不時響徹天空。

阿勒頗大學的學生哈利勒對記者說：「儘管經歷了一次次失望，但還是希望這次停火能成為敘利亞危機的轉折點……五年了，再打下去也不會有出路。各方應該一同把槍口指向恐怖主義，而不是置我們的生死不顧。」

炮聲一聲緊似一聲，阿勒頗難言晚安。停火夜，或許只是又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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