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夏天在家養傷,去UBC偶然發現過去的畢業生可以辦一個終生有效的校友圖書證。非常高興。辦完就直奔東亞圖書館,想去搜羅搜羅什麼在一般圖書館看不到的中文書籍。結果就發現了王小波的好幾本著作。興奮之下,吧他的四本全集和一本散文全部借了回來,一本本摸來摸去,不知先看哪本好。最後還是先讀了他的那本散文。因為散文更接近作者自己的生活,讓我們得以窺更多其人其好。
感觸很多,卻沒有落筆記下。今天興起,就拿以前的一篇讀後感來充數吧。都忘了自己信口嘟囔了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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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頭這本《懷疑三部曲》已經續了兩次,今天就過期了。一直猶豫寫還是不寫幾句給自己提個醒。因為這個作者太令人印象深刻,不同凡響。
王小波,這位早逝的學者兼作家,是我讀過的作家中一個少見的聰明人。多少年前就聽說過他和他的妻子李銀河,只是一直無緣拜讀他的作品。不久前在橡樹中心圖書館借到這本小說集,很高興能近距離看看這個人了。
《三部曲》由三部小說組成:尋找無雙,革命時期的愛情,和紅拂夜奔。在這幾部不尋常的故事裡,我看到他睿智的目光,炯炯穿透中國過去幾十年的荒繆和悲慘時代,甚至穿越幾千年的沉沉歷史,翻騰起作為炎黃子孫的我們心中的累累酸痛積澱。用李銀河的語言簡介一下第一篇小說:《尋找無雙》寫人們在某個時期,某種社會氣氛中所患上的選擇性記憶的毛病,這種毛病一度成了我們這個民族中人的通病。對於他所看到的人們心態的思考,成了這篇小說的主題。《紅拂夜奔》以古代唐朝發生的事情,影射國人延續至今的文化惡習和至今仍沁潤在這種文化中的才剛剛過去不久的社會中的荒謬的冷麵不屑。作者的筆帶著讀者自如來回跨越兩千年的時空,讓讀者也能臨空俯瞰人類齷齪的一面,驚嘆自視為生活在現代社會的當代人,除了穿著服飾和語言環境的改變,人們的思想精神同古代沒有是那樣相像雷同。《紅》的語言充滿了浪漫色彩,語言描畫出的景象給人興奮的視覺效果。文中充滿意象性的文字,處處出奇,令人暇接不已。《革命時期的愛情》是篇令人傷感的作品,書中描述的文革時期年輕人的思想感情成長過程是一個多麼扭曲可悲的過程。
作者的出奇本領是在戲謔般的語言中,處處撳藏著真實的反省,最嚴肅不過的話題和思考。「假如革命時期我們都是玩偶,那麼也是些會思想的玩偶。」 可惜,年輕人的思想還是在強大的國家機器絞軋下支離破碎最終形成扭曲浮躁的世界觀,愛情也因此不得不遭受摧殘。難怪作者自己聲明他的作品「屬於嚴肅文學」。他進一步解釋說,嚴肅文學就是乍讀起來有點費勁的東西,但是在「在作品的毛病背後,必須隱藏了深什麼」。而他認為,如果最終一些有誠意的讀者能從中得到一些東西,那麼,作品的艱澀,荒誕古怪的文字及風格就會被讀者原諒了。
我理解他為了分享他的思考,需要這樣苦心積慮地把自己的獨立思考這樣棉里藏針地包裹在他奇特放恣的文字里。作者對在我們這個國度生活的人們究竟還是否看重智慧,愛情和有趣這些價值曾一度或者說始終懷著深刻的懷疑,這就是《懷疑三部曲》的題解。不過,告慰上天,他的作品是會讓有誠意的讀者有好感的。讓我們祈禱上蒼,讓他留下的這些嚴肅作品在未來的日子裡,水滴石穿地啟發中國人的心智,幫助他們一一脫去裹在思想上的層層裹腳布,漸漸回到理性的狀態。
插畫 胡曉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