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洋副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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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

作者：遠洋副船長於 2012-1-10 03:37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58評論

在國家沒有出現，疆界沒有劃定之前，是沒有「偷渡」這個辭彙的，那時跨海渡洋的人是被當地土著「煮酒放歌」熱烈歡迎的「友好來訪者」，他們更被後人尊為先驅，勇士，無畏的拓荒者。當國家出現並劃定了疆界，作為普世價值觀的「自由」也就跟著被劃定了疆界，自由流動的人類也便被人為的籬笆隔離開來，於是便有了冒著槍林彈雨翻越柏林牆的東德民眾，跋山涉水長途跋涉穿過三八線的北韓百姓，泅水，乘車，渡船的古巴人，墨西哥人，中國人，他們不幸的都被稱為「偷渡客」！

閑話少說，言歸正傳：汽笛長鳴，滿載萬噸玉米的貨輪就要起航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四海為家的海員兄弟們又要整裝待發了。

經過一夜纏綿的船長滿身疲倦的從溫熱的被窩裡爬起來，邁出家門，回望依門而立的妻小，知道這一去又是老婆孩子一年半載的望穿秋水，牽腸掛肚！「你去吧！家裡有我呢！」妻女的依門的相送永遠定格在心裡，轉身而去的他只有任憑熱淚在晨風中風乾------

船開了，水花在船頭飛濺，天津新港到日本名古屋也就兩天多一點的航程，出渤海，進黃海，都是一望無際的湛藍，遼闊，當星星點點的海島出現，就預示著離日本列島近了，過了瀨戶海峽就進入了了無屏障的日本海，來自太平洋深處的浪——排山倒海,風——呼天搶地。船象一片秋天風中翻飛起伏的落葉，傾瀉而下的雨噼啪作響，驚心動魄，整個世界都在空濛混沌中飄搖，船上除了值班的人員，每個人都蜷縮在床上，肚子里在翻江倒海，值班的舵手從肚子里吐出的是帶血的黃水，船長定定的目視前方，儘可能的讓船迎著風，頂著浪，以免船橫向搖擺太劇烈導致傾覆，就這樣和風浪對抗了一天一夜，原本兩天的航程整整被推遲了二十四小時。

終於看見了名古屋港外的燈塔了，目的港也就近在咫尺，被風浪吞噬的危險終於挺過去了，船長的眉頭也終於舒展。欣喜寫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廚房裡又有了鍋碗瓢盆的喧鬧，吐空了的肚子又開始恢復食慾。

風浪小了，雨仍在如注的下個不停，視線很差，船速很慢，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船體劇烈的震動了一下，船長一個踉蹌，他立即意識到了什麼，馬上喝令停車------，雨還在下，值班人員馬上沖向甲板------

原來是一艘在錨地拋錨的外籍船舶因大風浪錨鏈突然斷裂，失控，撞向了船的左舷貨艙。正待他們進一步查明貨艙破損的情況，突然從變了形的貨艙蓋里探出兩個頭來，滿臉的驚恐，原來是兩個在黑暗的貨艙蜷縮顛簸了三天三夜的偷渡客被突如其來灌進貨艙的海水澆得渾身濕透，站在冷風裡瑟瑟發抖------

船長讓廚房燒了薑湯端給了自己的同胞，但薑湯的溫暖遠遠不足以慰問他們被遣返的命運，剎那的海難卻成了兩個「勝利在望」的人永遠的遺憾，永遠的苦難-----

雨還在無休止地下著------，迷濛的天是他們迷濛的眼，傾瀉的雨是他們如注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