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北京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離去
我希望人們把我埋在這裡
在這兒我能感覺到我的存在
在這有太多讓我眷戀的東西
我在這裡歡笑
我在這裡哭泣
我在這裡活著
也這裡死去
我在這裡祈禱
我在這裡迷惘
我在這裡尋找
也在這失去
北京 北京
----汪 鋒
終於回到了闊別七年的北京。
回北京,也已不是一張機票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二零一三年二月一日,我獨自坐在北京燕莎中心頂樓靠窗的座位上,一邊品著香甜苦澀的咖啡,一邊俯瞰著擁擠的過往行人和車水馬龍,就這麼發獃,發獃,…… 據說,外星人在飛碟中審視地球人時,就是這樣奇怪地想象,為什麼地球人都躲在一個金屬殼裡,跑來跑去。
十年前的這一天,二零零三年二月一日,對許多地球人來說,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天了。但對大多數中國人來說,這一天是特殊的一天,因為它是2003年中國春節。對大多數美國人來說,這一天也是特殊的一天,因為這一天上午, 正在興奮地觀看美國哥倫比亞號太空梭重返地球現場直播的美國人,卻目睹了一場意外的大空難,七名宇航員無一生還。舉國美國人民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以往,無論我在地球的哪個角落,春節都要回北京和母親一起度過,一起吃年夜飯,一邊瞥兩眼無聊的春晚,一邊興緻勃勃地陪母親打麻將。
看著母親一年年蒼老疲憊的身影,甚至興奮愉快的眼神,都越來越不忍,雖然無需她親自動手,但每一道菜,她都要過目,品嘗,給每一個兒孫的禮物,她都要親自挑選,確認。加上幾十口子的吃喝拉撒,十幾個孫輩的興奮打鬧,歡笑跳叫,對一個八十多歲,疾病纏身的老人,操心興奮過度,也是一個沉重的負擔。這一年,我們一家決定避開春節,預訂了二月六號回國的機票。中國的年三十,在電話里得知,正值我舅舅一家來京看望母親,照例吃過年夜飯正在打麻將,我們一家人在電話里輪流祝母親和奶奶春節愉快,身體健康,過幾天就回京看望老人家。母親依舊聲音洪亮,底氣十足,也就放心了。
哪知第二天早晨,突然接到北京電話,母親因突發心肌梗塞,於二月一日去世,臨終前,自知在劫難逃,還叮囑我弟弟,說我身體不好,又距離遙遠,先不要告訴我。母親自己已經在生死邊緣,還要惦記我的身體。
十年彈指一揮間,霧霾籠罩下的燕莎,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我竟突然忍不住淚如雨下,低聲啜泣起來,給我續咖啡的服務生問我:「老伯,您有什麼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幫助您?」我只說了一聲謝謝,扔下一張大鈔,轉身逃離。沒有了母親的家,已經不成其家,沒有了母親的春節,也不成其春節了。
再巨大的陰霾也遮不住對北京的憧憬,
再寒冷的風雪也割不斷對北京親情的懷念,
再恐怖的地溝油也嚇不退對北京小吃的嚮往,
再困頓的擁堵也阻擋不了回北京的意願。
北京,北京,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