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屋一旦立下契約,搬家的日子便是可數算得出。隨著日子一天天的接近,心情也一天天的複雜。一則以喜,即將回到闊別的祖國-台灣。一則以憂,即將離別我親手建立的家園。離開這富強康樂溫馨安定的國家。29年了,29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美國新州到目前為止是我今生中住得最久的一個地方。
六月七日,原本下午三點從紐約起飛的華航班機,延緩一小時起飛,我一反常態,一點兒也不心急,真是隨遇而安。打開心門,四海之內皆朋友。在登機之前,我又認識了三位朋友,都是主內的姐妹,有共同的語言,倍感親切。
就像在6/1團契的餞行晚宴中我的感言-雖然在美國我舉目無親,但我以『誠信』兩字走天下,也能廣交朋友.在我個人的通訊錄里有850個人名.記得我在第一個花店工作期間,20個月之間有13個人僅憑一面之緣,就願意與我共同創業,成為將來我開花店的合伙人.其中有一美國人僅憑著他太太買回去的幾件我的作品,以及太太對我的描述,他願意出資以我名義開花店(我享乾股,50%的權利),讓我與他太太合夥經營.天啊!這是何等優厚的條件.但我何德何能,佩享這份厚愛?我深知『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婉拒了.我們一直保持聯繫,直到我自己開店當老闆,他們離開了新州,我們才失聯。
1987年我來到Edison為第二家花店工作,才二個星期,一位患小兒麻痹的男人進來買花,原來他是我初中時候的體育老師的兒子(稱為師弟),與他同來的是一位從高雄來作研究的小兒科醫生。我也僅憑那一面之緣和幾通電話聯繫,一個禮拜之後的一個夜晚約10pm,那師弟突然來電,說他在離我住處不遠的一個購物中心的停車場,他的車子拋錨了而向我求助。我換下睡衣,及時伸出援手。我在家門口下車后,就讓他把我才開了550哩的新車開了回去。第二天他來電說要處理修車的問題,不能立即還車。到第四天他才還車。所幸我住在花店的樓上,上下班不必開車。我的老闆及同事們都說我太大膽了,怎可如此相信人。連他那位醫生朋友都受感動,買了一個聲寶牌的微波爐,替他向我致謝。他說如果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對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如此信任與慷慨。事後,這位師弟才說他的姐姐(我稱她為師妹)也住在Edison。我的朋友們說我是『人善被人欺』,我並不後悔我所做的。之後這位師弟因為追不上我的女兒(兩位女兒1988年才移民到美國依親)而斷線。倒是他的姐姐一直對這事,以及她的父親(我的體育老師)旅美時我獻上玫瑰花束表達謝師暨歡迎之事念念不忘。我在2001年摔斷右手,她來幫我洗澡,送食物來。2003年摔壞了左膝蓋,她也常送食物來。就連今年三月一日台灣度假歸來,在飛機上右肩膀發生凍肩,動彈不得。回到Edison就在金門超市遇到她,一聲「余姐姐,我正想打電話給你。。。。 」「神啊!你的恩典是如此豐盛,你的愛是巨細靡遺。她就是你所差派 來的天使,總是在我有急難之時,及時出現,伸出援手,真是始料未及」。
一對猶太夫婦原是我的客人,也能在我急需司機時,以75高齡架著豪華型的凱迪拉克轎車客串司機,這份情誼令我永生難忘。『他們』就是我『合法婚姻』一文中的男女主角。兩年前老先生以95高齡辭世。老太太是美籍德裔,即將邁入93高齡。三個星期前請她到餐廳,向她辭行,答應她今後會常從台灣致電問安。
去年接受了一個十六年後的預約。只要老太太活到100歲而長眠,我會回到美國來為她布置追思悼念的禮堂。但願 神保守我仍健在,讓我能『言而有信』實踐諾言。
十二天前接下了離美前的最後一張訂單,80歲的老先生辭世。家屬訂了四件喪禮花,我以專業知識向家屬建議向至親獻上最恰當的最後獻禮。翌日即收到情詞懇切的感謝卡。百忙中,我又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
上帝真是信實公義聽禱告的 神。去年賣房子是經由中介,簽約六個月。來了一百多人看房,我沒有接受任何一個買主。今年是屋主自售,我在3/21就與第一個買主立下契約,及至六月六日順利交屋。我的車子請修車廠代賣,第一個客人就成交了。我向 神祈求再讓我接一張訂單,就在我臨上飛機九天之前我完成了。感謝 神!
自從今年的四月下旬開始,每周都有1-2頓餞行餐,直到臨上飛機的前夕,還有一頓大餐。一位同學調侃說:「你的腰圍加大了幾寸啊? 」還好,我一向很能剋制自己,7-8分飽是極限。舊衣新穿,仍然走得出去。
寫至此,不禁想起了一位住在高雄的同學說:「你的行李有幾個貨櫃啊? 」我說:「你太小看我了。 什麼才幾個貨櫃?我把整艘船都包下來了。 」他說:「衣錦榮歸,要不要租一部遊覽車北上來接你啊? 」我說:「不僅如此,你最好在聯合報頭版登上『旅美華僑xxx載譽歸來』 」。語畢,電話線的兩端都哈哈大笑了。年齡大了,臉皮厚了,開開玩笑也無傷大雅。這豈是幾十年前羞答答的小女生敢脫口而出的狂言?!
29年了,這美麗的寶島已不復美麗,景觀已多少 被破壞了。人文更是變化多端。科學一日千里,人心一秒萬里。洋風掃遍了『大台灣』南北,洋派比洋人 更洋派。網路媒體上看到的是『說話要小心、走路要小心、坐車要小心、穿戴要小心、上館子要小心、看病要小心、行善也要小心、走出家門更要小心。北部地區籠罩著來自大陸的塵霾(口罩特別暢銷)。朋友們幾十年不在一起了,『人心難測』、看不見、摸不著、猜不透、也管不著。
有人竭誠歡迎歸 來 、有人嫉妒喝足了洋水,回來安享晚年、有人羨慕多一種語言能力、有人認為混不下去了、有人認為應當多行公益、有人認為老朋友應當常聚集在一起享受晚年之樂、有人說先不要賣掉房子(太遲了),先住幾年再做決定。『千言萬語』帶給了我『千愁萬慮』,一時『千頭萬緒』,『心神恍惚』。所謂『近鄉情怯』是也。
tsueict: All stories told touched people and their consequences you really deserved. A wonderful life and successful career with '舉目無親' being 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