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約

                   預  約  08-11-2013

隨著科學與科技的進步，人類的物質文明跟著在進步，文化文明也在大大的演變中，利與弊唯有等後代人來評判。但是活在這世代里的人們，無論士農工商生活步調也跟著緊湊起來了。凡事都要預約，不但人與人之間要預約；人對事也要預

約；民與民之間要預約，國與國之間也要預約 （奧巴馬原先預定要在今年九月訪問俄羅斯，卻因為斯諾登之故而取消了預約 ）。唯有『生老病死』中的『生』事,預約並不完全可行 – 題外話扯遠了。『老﹑病﹑死』 就無人預約了。

今年的六月初，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他的父親過世了，他需要喪禮的花，教會裡的同工姐妹向他推薦了我；於是我們約定晚上七點鐘在一家快餐店見面。我準時赴約，他從國外特地回來辦理喪事，已經坐在裡面等了。一位中等以上的身材的婦女陪伴著一位五呎左右的老太太走在我的前面進門，直走到那位弟兄的桌子前，弟兄見了母親與妹妹立即站了起來，同時也向我招手，我們都很準時。

媽媽坐在兒子的右邊，兩人面對著我，女兒坐在長方形桌子的短邊，右邊是她的哥哥，左邊是我，如此坐是為了方便看相冊。兄妹兩人很專註地翻閱相冊，隨時向我提出問題，如造型不變，花材與顏色改變；不同的關係，不同的禮數，配偶﹑長子﹑女兒﹑次子﹑孫輩﹑兄弟 姐妹﹑侄兒女﹑姻親﹑親朋好友，應該如何獻禮才不至於貽笑大方，恰到好處；在殯儀館中禮花的排列順序。。。。每一件作品的價錢都標明在相片的右下角；他們沒有討價還價，這在中國人之中雖然不是絕無僅有，但屬於另類。時間在翻頁與討論中兩個半小時就這樣溜過了，終於接下了11件訂單。

  那酷似日本老太太的媽媽一直保持緘默，除了一開始時彼此互相介紹以後，她沒有再發表格過任何意見，但我知道她老人家一直微笑地在注視著我。於是我問她有什麼意見嗎？她說：「我希望在棺木上那來自配偶獻的花毯里加上幾株夜來香，我很喜歡那香味。」我回答：「只要花市有賣，我一定加一把在您獻的香檳玫瑰花毯中。」她對我的回答表示滿意。

於是打開了話夾子，老太太今年82歲，出身台灣台南世家，從小受日本教育長大。成年後赴上海留學，在那裡與大她6歲的英俊牧師成婚。育有兩男一女。如今她88歲的牧師丈夫過世，她，這位牧師娘的臉上沒有哀傷 - 天家才是永遠的家。 真不愧為4代都是牧師之家。

她說：「我雖然視力很差，無法看清楚圖片，也看不清楚你的五官。但我約略可以看到你的輪廓；由你的談吞，我絕對相信你的能力造詣。尤其是教會同工姐妹鄭重推薦的，一定是最好的。現在我也要向你訂花。」 我問：「訂什麼花？您的花毯不是已經訂好了嗎？」她說：「不是啦！訂我的花呀！」我知道她在說什麼了，但卻不敢相信地再問一次：「那您要訂什麼花呢？」她說：「訂我將來回天家（她的食指往上指）時要用的花。」我說：「您愛說笑。您會活到120歲的。」 老太太雖然視力不佳，但身子骨很硬朗，當晚我們赴約時大雨滂沱 ，她的兒子﹑女兒都穿了夾克，我也不例外。而她老人家穿了一條長裙，一件尖領口的毛衣外加一條絲巾，瀟洒利落。走起路來步伐輕快，精神抖擻。健康狀況甚佳，何以口出此言。她說：「生命都在神的手裡，由不得我們。我現在就向你預下訂單，將來我走的時候，我要你做我的花。」她說的時候對著兒﹑女說的，好像真的在交代後事。我說：「我剛才說過了今年底要搬回台灣定居。」她說：「那我不管，到時候你得要從台灣回來做我的花。」她又對著兒﹑女說的，語氣很堅定。於是我說：「好的！我有一個條件，您要我從台灣回來做您的花，可以！您必須活過100歲。我必定回來。」她伸出雙手來緊緊地握住我的雙手，一股暖流快速地流遍到全身，兩人異口同聲地說：「一言為定」。

28年來，在花的行業里，我受到的表揚數不勝數。卻沒有像這件提前18年下訂單來得讓我激動。這是一種肯定，信賴，讚美與鼓勵。為了實踐這個18年後的預約，我必須努力鍛煉身體，保持健康，以便履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