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了她一默

 長女亮均自幼思想敏捷，反應迅速，又富幽默感。記得在她國中一年級時，有一天台視午間新聞報導，記者剛說到「‧‧‧‧今天是立冬‧‧‧‧」她立即對我說：「媽！今天你可不能出門啊！」我問為什麼？她不理會我，自顧用她的午餐。我緘默了兩分鐘，終於找到了答案。原來是中國人講究立冬進補，而在台灣，人們都說狗肉最補。一到冬天，到處捕殺野狗，家犬，甚至名犬也被宰殺打牙祭了。亮均因為她母親生肖屬狗而開這玩笑，無傷大雅，我只感到欣慰她有機智。

    小女亮汝與她相差十歲，聯想力比起姊姊猶有過之，二人常聯合調侃母親。我一向拘謹，對於她們的玩笑有時難以立即拆解，便說：「妳們真是歪頭歪腦」來解嘲。亮汝會立刻反駁「我想我是妳在台大醫院錯抱的嬰兒。」有幾回亮汝的幽默令她姊姊與我望塵莫及，她便說：「再一次的證明我不是你們家的孩子。」

    今年亮均在十一月上旬來訪，住了一個月又回台灣去了。臨行二隻大皮箱裝得滿滿的。本想託她帶二十張賀年卡回台灣去投郵的，也只好作罷了，但臨出門前匆忙中我塞了五份我花店的月曆在一隻皮箱最外層的拉鍊裡，一直忘了告訴她。當她返抵家門之後，來電報安，並說行李超重，加付一百美元的運費。我想起了月曆之事，她竟然說：「就是為妳的月曆讓我繳了一百元美金的運費。」從前我聽到樣的話會氣得腸子打結，現在我只哈哈一笑，說道：「妳可真誇張啊！」

    二天之後，一大早我打電話把她從睡夢中叫醒，一本正經地對她說：「有一件秘密我已隱藏了幾十年了，一直沒告訴妳」，她屏息靜氣地等待著這個不為人知的天大的秘密，即將被揭曉，而除了我當事人以外，好像她就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於是我又慢條斯理地說：「妳說那五本月曆超重，讓妳被罰一百美元，他們總算讓妳登機返家，而我當年懷妳的時候，因妳的頭太大了，使我體重增加太多了，不但飛機不讓我搭，連火車都不讓我坐呢！」她馬上問：「真的嗎？我怎麼都不知道有這回事兒！妳怎麼從來都沒說過呢？」我暗自歡喜「我成功了」; 我說：「孩子！媽媽怕妳難過啊！妹妹不是常常笑妳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家有傘，妳有大頭嗎？不信的話，去問妳父親吧！」她沉默了，她在那端思考這事的真實性，我在這裡可是得意了，好一會兒電話的兩端鴉雀無聲，我終於打破了沉寂，「孩子！妳還在那裡嗎？」她說：「在啊！我在想‧‧‧怎麼從來沒聽妳說過呢？？？爸爸也不曾提過啊？！」，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了「孩子啊！孩子！妳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妳的幽默感到那兒去了？？媽媽只不過是逗逗妳罷了！妳既然誇張地說那五本月曆超重罰一百美金，我也索性誇大地說妳的頭大到飛機起飛不了，火車輪子轉動不了，哈哈哈‧‧‧」她那端傳來嬌嗔，「嘿！媽！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風趣了？！」我悠然地說：「我只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罷了，心想妳們以開媽媽的玩笑為樂趣，就讓我們嘻笑在一起吧！」

    我很得意幽了她一默。那一天適當的機會到來，也會向亮汝證明她不是我錯抱來的女嬰。我，的的確確是她的血緣的親母親。

12-03-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