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兵--韓戰老兵父與子

按照族裡排行的四哥，其實跟我父親年齡相仿，但從記憶起，他就一直佝僂著背，步履蹣跚，上氣不接下氣的，根本沒有氣力參加生產隊的勞動，四嫂人高馬大，經常對四哥吆三喝四的，可能是四哥家裡全部依賴四嫂掙的工分以及其娘家人的幫襯過活的緣故。

後來上小學了，四哥的二兒子跟我同學，有次三伏天口渴得難以忍受就順路去四哥家裡討水喝，看到他家窯洞的門框上掛個光榮軍屬的鐵牌子。回家后不禁好奇向父親求教，原來四哥早年被徵兵去支援北韓南下侵犯韓國而當了所謂的中國人民志願軍，由於衣衫單薄，不但凍傷了腿腳，還得了哮喘病，身負重傷而直不起腰，就被打發回家了，因為是志願軍退伍加之身體不好就沒給安排工作，唯一的補償就是門框上那個鐵牌子。

儘管四嫂到處求醫問葯，拜佛燒香，四哥的哮喘病就像長了根似的，沒有一點起色。四哥退伍在家休養，除過那個軍屬牌子以外，沒有任何一分一文的補貼，四哥不能參加生產隊的勞動掙工分，分口糧就少，加之醫藥費的負擔，家裡日子過的很是艱難。

四哥的大兒子跟我大哥同班同學，一直上到高中，高中畢業那年，四哥的大兒子應徵入伍，子承父業，穿上了軍裝。當年農村年輕人當兵是唯一跳龍門的途徑，幾乎擠破了頭的，四哥的大兒子一則憑四哥是退伍老兵，二則四哥的大兒子人長的特別帥氣，又寫得一手好字，徵兵的部隊幹部一眼就相中了他。

四哥的大兒子當兵以後，在甘肅酒泉服役，從連隊通信員起步，一路高升到團級參謀，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他就專程回到家鄉招兵，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招了一個女兵，安排到部隊醫院做護士，那位女兵自然就成為了他的妻子，可謂郎才女貌，結婚不久就生了個大胖小子，一家三口回家探親，很是讓村裡人羨慕，都說四哥的鴨綠江沒白跨，四哥的哮喘病總算有了回報，就連四哥佝僂的身軀幾乎都比以前直留了許多。四哥的二兒子也經常在同學面前談些部隊的逸聞趣事，還誇口說他初中畢業后就去當兵，跟他大哥一樣提干，大家就取笑說與其說是當兵還不如說是為了討個跟他嫂子一樣漂亮的俏麗媳婦。

可惜上天捉弄人，有天晚間突然村裡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似乎是從四哥家的窯洞里傳出來的，大事不好了，四哥的大兒子在部隊里出事了。就在他計劃回家探親的前一天，部隊首長的夫人要他陪同去上街，首長的座駕被一輛滿載圓木的卡車撞了，據說很慘烈，幾乎把部隊首長的座駕給生生壓成了鐵片，所有人無一生還的。

後來村裡幹部和族裡代表去跟四哥大兒子所在部隊料理後事，只是給了一些撫恤金，本來想爭取的軍烈屬名譽也沒能得到，因為是非公務的交通事故。四哥的二兒子告訴我說，他主張把他大哥的撫恤金大部分都留給了他嫂子，因為他侄子需要人家撫養。後來他嫂子也改嫁了。四哥的二兒子跟縣裡武裝部交涉，想把他哥的骨灰埋到烈士陵園，最終也因為沒有部隊的烈士證書而無法如願。

四哥大兒子過世對四哥和四嫂打擊太大了，四哥不到一年也撒手人寰了，四嫂頭髮也全部花白了，原本精明強幹的她幾乎跨了，說話顛三倒四的。

父子兩代從戎，付出了兩代人的青春和生命，卻最終連一個烈士名號都沒有，真讓人唏噓。

*****最近北韓局勢緊張，有人又重彈當年老毛忽悠幾十萬中華男兒去為金家三胖的政權當炮灰的老調，無法想象如同四哥一樣的志願軍若是看到如今三胖揮舞核彈訛詐四鄰，攪擾的東亞乃至全球雞犬不寧時，該如何界定自己早年的付出，他們當初雄赳赳氣昂昂橫跨鴨綠江到底值不值呢？也許都後悔的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向北韓人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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