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海嗆水事例二則（2）---賣棗

二． 賣棗

       我們家三個土窯洞前面的院子里有兩棵很大的棗樹，樹冠幾乎覆蓋了整個院落，有些枝條都伸到了牆外。每當開花時，儘管棗花很小，但由於數量成千上萬，因此那種濃郁的香氣幾乎瀰漫整個村莊。

        我父親還曾經在其枝條上為我們架設了鞦韆。炎炎的夏日，在涼爽的樹蔭下，大人們在納涼和談天說地，小孩們則盪鞦韆和追逐玩耍，非常快樂祥和的圖景不時浮現在眼前（見本博的-父親的回憶）。

        到了秋天棗子熟的時候，只見一串串紅艷艷的棗子，反射著陽光，真讓人看了忍不住地咽口水。棗子的味道特別好，果肉細脆，咬一口清香沁入心肺。

       棗子摘下來后，母親總要差遣我給左臨右舍送棗。除過留一點自己吃外，其餘的就要儘快賣掉，不然很快就會爛掉的,另外家裡也急需錢用。

       那一年，大概就在賣雞的第二年秋天，母親讓我去集市賣棗子。母親把棗裝在兩個布袋裡，綁在一個木棍上，告訴我用一個小搪瓷碗量著賣，一碗賣兩毛錢。我因為上次賣雞的失敗經歷，有點膽怯，生怕又賣賤了，讓家裡蒙受經濟損失。想打退堂鼓。母親就說讓我去找正在鎮中學住校上高中的二哥賣。我只負責把棗子挑到集市上去，那天好象是個星期三，我們那裡的集市是每周的周三和周日有集市。

        我就挑著棗子走了近一個小時坑坑窪窪的土路，肩膀被木棍壓的紅紅的，很疼，我在路上歇了好多次，錯過了和二哥利用課間休息碰頭的時間。到了鎮中學的傳達室一打聽，門衛老頭說，沒有辦法找，因為我除過知道二哥的名字以外，其他一概一問三不知。也是，學校有好幾百學生，十幾個班，上哪裡去找。

       天色已經不早了，我總不能把棗再原封不動的挑回去。等到周日的集市就會爛掉的，再說那太沉了，路又遠，我的肩膀再壓上木棍就象刀割一般難受。我無論如何今天要把棗賣掉，因為已經有上次賣雞的經歷墊底。

        周三的集市是小集，街道上人不是很多。我就只好在鎮中學校門對面的道沿邊坐下，打開兩個布口袋，取出那個我當時吃飯用的小搪瓷碗放在旁邊。賣棗的架勢是有了。一邊打量著街道的趕集的人，一邊盯著鎮中學的大門，真盼二哥能馬上從校門裡笑呵呵地向我走來。我沒有吆喝，象街道的商販一樣，因為我是鄉下人，膽小，害羞，喊不出口，再說正對著鎮中學的大門，生怕若喊的話人家門衛把我趕走。好在那時還沒有象現在的如狼似虎的城管.只能守株待兔了。

       不一會兒，有幾個人過來看了看，嘗了幾個棗，但嫌貴。走開了。過了好半天，我一碗棗子都沒有賣出去，倒是讓人連嘗帶拿，損失了一碗多棗，有點心疼和捨不得。

       我家的棗味道非常好，就是個頭有點小。屬於內秀型的。外表不是很能吸引行人的注意力。

       正在我著急的時候，來了幾個婦女，聽講話的口氣和做派是在街道擺小攤的小販。她們嘗了許多，覺得味道很好，蟲傷又少，她們嘀咕說，這棗子外形不是很好，不適合躉來零售賣。但是買些自己吃倒是很好的。她們就和我討價還價，說我的價錢太高，要是便宜點，她們全部買。我沒有辦法，就最後讓步到一毛錢一碗。誰料想她們幾個人合夥矇騙我，把一袋子多棗量完了，才數了不到十碗，她們還假裝仁慈大方的說給我按整的算。給我一塊錢。我想反悔我不賣了，讓重新用碗量一遍，她們嗓門高起來了，擺出要吵架的陣勢。我只好忍疼割愛吧，好賴還給了一塊錢，就是白拿走，我也沒有辦法，我一個瘦小的鄉下孩子，能斗得過那些大塊頭的比較粗野的婦人？

       正當我懊惱的時候，我的救星出現了，我二姐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她婆家就在街道附近。她正好過來買菜。問了一下情況后，她找到一個認識的在街道擺攤的女鄰居，好說呆說把我剩的那多半袋子棗一塊錢批發給了她。二姐叮嚀囑咐我早點回家。

       我想必須等二哥從學校出來告訴他，免得他找不著我著急。我又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他好象上完課才請假出來準備尋找我。

         我給他講了賣棗的情況，他非常生氣，直責怪我為什麼不等他來再賣。我把棗賣的太賤了紜紜。我給他解釋，他根本不理會。我覺得很內疚和委屈。我也不理他，就步子很快的在前面走，一個念頭儘快趕回家。二哥有點跟不上，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儘管多半天連一口水都沒有喝。

        可能因此惹惱了二哥，他就在出了街道，拐到回家的土路上，開始訓斥我，並狠很的從背後踢了我幾腳，我沒有防備，差點摔倒在路上。我委屈地大聲痛哭。我的哭聲引來了路上行人的注意，二哥不知是打我打累了，還是怕路人笑話，最後總算不再打我了。我們倆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在天快黑時回到了家裡。

       回家后，我給母親講了賣棗的經過,省略了挨打，她沒有說什麼。只是不停問我餓不餓，渴不渴。

      小時侯這兩次很失敗的買賣經歷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至今記憶猶新。對於作買賣很排斥。就是在當年中央政府聲嘶力竭吆喝和誘勸全民經商,連省人大主任都在假日市場帶頭賣襪子的照片都上了報紙頭版,去波濤洶湧的商海淘第一桶金已經成為國人一夜暴富和撈外財的共識，但我始終不為所動，怕自己一旦陷入，不僅嗆水，弄不好會被鯊魚吞噬.牢牢固守自己的專業研究，好在上帝特別眷顧我，讓我一直從事了我喜歡的教學和研究工作。

       後來有次我跟孩子談起老家的棗樹時，講了賣棗的故事。誰料想，童言無忌，孩子有次竟然問其二伯父當時為什麼打我。我二哥笑著說，他也為此事後悔和內疚，每當想起時。

      我至今也內疚，因為賤賣了棗,又得讓母親多看別人的臉色,為了我們上學籌措學費。

     各位看官，說說看，你做買賣的刺激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