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窗里窗外》（三）

刑嘉倩給繼母林青霞作序《她寫，我聽》，「她拿著稿紙像小學生一樣，要求我聽她讀她寫的文章，我見那一地揉成紙團的稿紙，和她手上的墨水印，只好勉為其難地聽一聽。」好個勉為其難。

龍應台曾給林青霞建議，「不要寫『我覺得』、不要教訓人、不要太客氣地寫我很榮幸我很慶幸這一類的話。寫文章有些『我』字是不需要的。要像雕塑一樣，把不必要的多餘的字都刪掉。」

當初父母堅決反對林從影，舉出林黛和樂蒂為例，「最紅的明星到頭來也是以自殺收場，你又何苦……」 後來她父母卻很以女兒為榮。

「七十年代是戲里文藝戲外也文藝，常在人情的壓力下接了不少不想接的戲。八十年代是戲里江湖戲外也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情況下也接了許多不想接的戲……香港人不講人情，不求人，合則來不合則去，我沒有了人情的包袱，也不再身不由己，拍了些比較考究的電影。」

林青霞說王家衛，「看他的電影是一種享受，拍他的電影卻是一種磨鍊。」王的電影里最喜歡《東邪西毒》，其中又最喜歡張曼玉演的那個角色的幾句台詞。

《東方不敗》這部電影我看得不知所云，不過林青霞的東方不敗造型還是很酷的，在月下火光中迎風吟道，「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王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不知道是誰寫的？林在《東方不敗甘苦談》里說，「銀幕上的我神勇威武，銀幕下的我灰頭土臉。」她拍這片子也是在辛苦，天冷得不行，導演說「下刀子都要拍」，結果那天拍的戲都要重拍，因為她的臉都凍得腫了。片末東方不敗跌下山崖那回頭一笑還是很唯美的，「這個鏡頭要在太陽下山之前完成。武術導演心浮氣躁地一邊調整焦距，一邊移動腳步，踩得碎石「沙沙」作響，嘴裡還夾著粗話。在這兵荒馬亂時刻，我告訴自己要 鎮定，要鎮定，這個鏡頭很重要，千萬別受環境影響。於是我整一整假睫毛，滴上眼藥水。我說：「來！」「ROLL機！」我含著眼淚，帶著東方不敗複雜的情 緒，微笑地跟著攝影機轉半個圈。這三秒鐘的眼神讓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見唯美的東西其製造過程大多很不唯美，就像浪漫的目的通常都很不浪漫。

 《八百壯士》拍的是中國女童軍楊惠敏在日軍的炮火下，衝過英租界，拚命游過蘇州河，把國旗（青天白日旗）獻給死守四行倉庫的八百壯士。林青霞因這部電影獲的1976年亞洲影展最佳女主角獎。龍應台《大江大海一九四九》里講述了八百壯士的真實結局，死的死了，沒死的淪為戰俘、苦役，而電影里的壯士們「在《中國一定強》的雄壯歌聲中，眼神堅定的踏步邁出。現實的世界有時比電影演的還殘酷，比戲劇還要戲劇。」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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