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中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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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走了……

作者：蓮中蓮於 2011-12-20 03:55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前塵往事|已有35評論

　　我的祖父（1907年1月25日－2011年12月13日），五世同堂、世紀老人！得到祖父去世的消息是來自姐姐在QQ里給我的留言：

　　「[雨⊙潤]~~ 23:08:24
爺爺於今天（12月13日）中午12:50去世，我明早的火車回去，爸媽很好，不用擔心！」

　　短暫的留言，大腦片刻空白！

　　……淚，奪眶而出，心痛、不舍！

………

　　親朋們都安慰：「老爺子活了100多歲，已經夠可以了，不必太過傷心……」然而，卻還是那樣的情不自禁！祖父用他平凡且又並不平凡的人生經歷，抒寫了自己的「世紀傳奇」！

我懷念我的祖父！

　　祖父生在中國東北一個偏遠的山村，在那裡生活了一個世紀！如今，依然葬在那裡（是土葬，當年祖母也是土葬，如今已經合骨）。祖母是上一輩指腹為婚的童養媳，比祖父大兩歲，8歲「嫁」過門， 80歲去世。和祖父一起生活了72年。他們的過去，我了解的並不多，只是依稀見過幾張舊照片。72年的歲月----不知道那會是怎樣的風雨人生！祖母去世時我還小，沒有太深的印象，更沒有深刻的記憶，只記得她是一個小腳女人，溫婉、祥和。只是小時的候大人們偶爾提到往事時了解到一些：因為是指腹為婚的童養媳，他們無論是家勢還是思想方面，都沒有共同之處。祖母的長相也並不出眾，只是一個任勞任怨、勤勞樸實的女人。而祖父家境較好，自幼上學堂，通經文、思想活躍、頭腦靈活。據說，祖父這一生都沒有愛過祖母！然而，他卻用一生的忠誠、堅毅，承擔著一個男人對家庭的責任！

我敬重我的祖父！

在祖父16歲時，父親早逝，母親因過於悲痛，單眼失明！於是家境驟變……祖父不得不棄學從商維繫家境。最初時開染坊、麵館、小商鋪等等一些小生計，漸漸地積累了一些經營之道，生意也愈漸紅火，並與鄰近城市也有商貿往來……清末民初，是中國的轉折時代，也是一個動蕩的亂世年代。祖父的長兄在一些商貿往來過程中，接觸到了鴉片，並染上了煙癮……導致家族再度走向衰敗！然而，祖父心態平和、心無貪念；能夠坦然面對一切！也許，他一生的榮耀跟遺憾都留在那動蕩的亂世年代了吧！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也是後來我時常能從祖父身上看到的品格！

我仰慕我的祖父！

兒時的記憶里，故鄉，是理想的伊甸園：整個村落四面環山、中間由八道清澈見底的河流貫穿，名為「八道河村」。在那裡有我兒時很多快樂的回憶：

　　每到暑期，我都會跟姐姐一起去祖父那過暑假。和兒時的玩伴一起像快樂的小魚一樣順著河流穿梭、嬉戲；村裡的女人們圍坐在河邊，一邊說笑一邊洗衣服……

　　祖父家的院子很大：長長的葡萄架下，是夏日裡的『避暑山莊』；常常在午後烈日當頭的時候，我和祖父在葡萄架下玩紙牌、下跳棋；偶爾我躺在院了里的悠悠床上一邊聽祖父講故事，一邊在他手裡那兩個玉石球均勻的篡擊聲中美美地睡著了……那些畫面雖已刻入腦海，但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久遠、模糊，如今再度浮現眼前，宛如隔世！

我的父親是醫生，從部隊復元后被分配到城市的醫院。祖母去世后，每逢冬天父親就會把祖父接過來住。祖父最疼我。記憶深刻的是祖父那雙「溫軟」的手！假日里，祖父經常牽著我去市場，常常和市場里的那些人切磋他們的「經商之道」，偶爾也會傳授一些他的經驗，也因此很受市場和商店裡那些人們的愛戴。祖父也時常會用父親給他的零用錢給我買愛吃的烤紅著、棉花糖和冰糖葫蘆。春節時也總是會偷偷地多一份壓歲錢給我。

在我的記憶里，從沒見過祖父跟任何人發過脾氣，然而在祖父的心裡卻裝著他自己的感情天平----我知道我在法碼重的那一側，這是我們祖孫倆之間的默契！

我愛的我祖父！

長大以後，祖父也已年邁，便很少離開故鄉，祖父常說：「故土難離呀！」我們也都有了各自的工作、生活。跟祖父見面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只是偶爾他生日的時候去看望一下，卻也是來去匆匆，每次祖父都會送我們到村口，遠遠回頭看去時他卻悄悄地在擦眼淚……

「兒女情長」對於在都市裡生活久了的我們已經是太奢侈的渴望了！於是，彼此都很無奈地、匆匆地相聚又別離……

祖父99歲誕辰之際，我已即將為人妻。參加了壽辰典禮，日漸成熟的我接人待物大方得體。我心知，祖父以我為自豪。卻不曾開口誇我半句，只是緊緊牽著我的手不讓我離開半步。鄉親們給他的賀禮，都要放在我包里。那年我買了一件咖啡色的唐裝送給他，當時就高興地穿在身上……

一個月後，我和老公登記結婚，之後就來了日本。和祖父再次見面就是五年後的去年這個時候。老公回國出差，我就也帶著兩個孩子一道回國小住。因為老公一直也很想見見這位傳奇中的世紀老人，百忙中抽出一天時間去看望祖父。依然是匆匆的兩個小時，走的時候祖父說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我卻說不會，因為看他精神還不錯，我並沒太介意。在我心裡，一直覺得祖父是一個神奇的人，他能這樣一直地活著，當我想去看他的時候他就一定在眼前……

然而，姐姐在QQ里的留言，告訴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了。跟父親通電話時，他們告訴我，那年買給祖父的唐裝，他平時從不捨得穿，只有生日時當作「禮服」，至今為止只穿過五次。如今依然整齊地疊好，放在祖父的手邊一起埋葬了…聽到這裡，又哽咽了……

思念我的祖父！

祖父真的走了，我卻沒能為他送行！這也許是冪冪中的安排，也許是祖父留給我的信念，讓我相信他依然還活著，並且能一直那樣地活下去----卻只在我心裡！